这首诗中表现出诗人傲岸的性格,坚强的意志,嶙峋的风骨。首联写登上高楼,于云烟弥漫之中追怀历史、遥想古人,借古伤今,气氛凝重。中间两联回到现实,写眼前所见所闻,这两联视野开阔,人与物浑融无问。诗人把个人独特的精神气质寓于精炼的景物描写之中:颔联写霜后“争出”的峭拔山峰和凌霜盛开的菊花,表现出作者不畏政治风霜的嶙峋风骨;颈联则以“解带西风”的举止和暮色中挺立的青松,透射出自己从容面对政治风雨的那份潇洒和从容。尾联遥想冬日重游,气象恢宏,群山银妆素裹冰清玉洁之态,仍是以景物暗喻人品。诗写得神完气足,潇洒道劲,景物描写形象鲜明而意味深长。
作者登上此楼,站立楼头,纵目四望,滁州城外群山环绕,云雾从山中腾涌而出,将滁州城重重缭绕起来,使整座城池如在仙界一样。
李德裕对嵩洛感情深厚,视之为第二故乡。他是一代英才,功业赫然,却不幸遭遇朋党之祸,先是被贬滁州,最终客死海南。他在滁州时建造了这座楼,而且给它取名为怀嵩楼,就是为了表达对嵩洛的深深怀念。欧阳修年轻时也曾在洛阳做官,常与朋友们畅游嵩洛一带名山大川。后来他也常常想起这段壮游,对嵩洛怀有极深的感情。造化弄人啊,没想到两百年之后,命运把他与李德裕联系在了一起,二人命运遭际竟然如此相似。他也被人指控与范仲淹等人结为朋党祸乱朝政,也被贬滁州。此时此刻,在这怀嵩楼上,引发了他怀人追往的感慨。
从内容看,首联写滁州城云遮雾绕,虽然不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但重重的云烟却也叫人艰于呼吸。“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诗人不禁感慨万端。感慨之后,不由想起和自己有着相似经历和命运的李德裕。
颔联写得最妙,秋风瑟瑟,“无边落木萧萧下”,可群山却争相露峥嵘,大自然的勃勃生机是谁也扼杀不了的。面对“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野菊花,即使没有陶渊明那样闲情逸致,不妨对菊举杯,来个“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颈联写诗人面对凛冽的西风,解带披襟而笑纳之;耳闻悲鸣的画角,却无“城上斜阳画角哀”之凄凉。红日西坠,倚着栏杆,“君不见拂云百丈青松柯,纵使秋风无奈何!”诗人突然吟起沈约的《寒松》:“梢耸振寒声,青葱标募色。疏叶望岭齐,乔干临云直。”
尾联和林逋的《孤山寺端上人房写望》出于同一机杼,但有更深一层的含义。“秋风秋雨愁杀人”,这算不了什么,哪怕是“雪压冬云百絮飞,万花纷谢一时稀”的数九寒冬也吓不倒,诗人还要邀上几个肝胆相照的朋友,再来怀嵩楼,看“积雪浮云端”,看“琼树似新裁”,这才叫做“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歧!”“行见江山且吟咏,不因迁谪岂能来?”
从艺术特点看,这首诗的好处,不止境界高远,风格遒上;即以写景而论,同样是自然流畅而又层次分明的。全诗以“感”宇入题,以“兴”字结穴。“云烟”是俯瞰负郭之景,“霜林”是平视远处之景;“野菊”写楼下景物,“解带西风”写楼上风光。“斜日青松”是“倚栏”所见;踏雪看山是登临所想。前六句写所见所感,是实写;后两句设想来朝风物,是虚写。摄景的角度不断变换,或俯或仰,时远时近,有实有虚,描绘了开阔深远的画面,画幅中凝聚着傲岸昂扬的精神。陆游与欧阳修一样,有似火肝肠,如山意志。
此词首三句叙友谊。以下入辛先生的志行。“杨郎”句用杨恽《报孙会宗书》语:“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萁。”又云:“幸有余禄,方籴贱贩贵,逐什一之利。”这三句说辛克清不逐(征,有求的意思)利。下三句说辛也不求名。
“诸公衮衮”是主语,“云霄直上”是谓句。杜甫《醉歌行》赠郑广文云:“诸公衮衮登台省,广文先生官独冷。”用的也正是这句话。“乃作道边苦李”,用王戎幼与群儿嬉,不折道边李,以为必苦李事。见《世说新语·雅量》。东坡《次韵王定国南迁回见寄》:“我愿得全如苦李。”词意正是这样。“五千言”二句是说辛克清有得于道家的哲学。不肯让“造物”(客观的辩证法)戏弄自己。就是说,不求名利,也就无所损辱。
下片说平生志欲结邻,多少年前曾同到东冈去相宅,准备他年结邻。哪知相宅之处,柳已老,松已高。卜邻的地还是不能到手!这六句一气呵成,气势恢宏。第三句插入一顿,便不伤直致。柳老松高,接上“岁月”无迹。“悲桓”“对阮”连用可谓悲而雅。那么,两人对十丈软红尘中的生活呢?长干白下,俱在金陵,青楼朱阁,美人所居。像这样奢侈豪华、舒适的生活,在他们两人看来,有如水中月,镜中花。结尾说,不如听任窊尊中的酒斟得满满的吧,因为老夫还没喝醉哩。洼(窊)尊,元结为道州刺史时,发见东湖小山上石多洼下,可作无数酒樽。于是建亭其上,作《窊尊铭》。又有《窊尊诗》。结句说:“此尊可常满,谁是陶渊明!”
这首词的风格在白石词中是独特的。可以说它朴老,也可以说是朴老放逸。朴老是基调。这可以看做是白石的功底。词论家公认白石是先专学山谷(黄庭坚),后来由江西诗派引入晚唐,主要是学陆龟蒙。于是转以这支妙笔写词,词又独具一格,影响词坛近一千年。他的底子只是个朴老,能朴老便可以弃绝纤巧轻奇,便不以达到别人能写的文章自己不写,自己要写的是别人写不了的东西。元遗山(元好问)论江西诗派说:“古雅谁将子美亲?精纯全失义山真。论诗宁下涪翁拜,不作江西社里人。”白石之所以可上接杜陵,只看他的朴老的风致,自是少陵亲血脉。宋翔凤便说过:“词中之有姜白石,犹诗中之有杜少陵。继往开来,文中关键。其流落江湖不忘君国,皆寄托比兴,于长短句寄之。”(《乐府馀论》)但白石的性情让他自己的词变为清空超妙一路。他是在朴老放逸的基础上深思积学,自证妙境的。这和杨万里、范成大的影响有关系。有人说白石从辛弃疾来,其实转似较远。
这首词虽不是白石的代表作,但它能表明一点:惟性情深厚的人才可以写出朴老的词。由此积学深思,才可以证入圣境。从浮华新巧入手只能成就小家小派。不能把白石道人说成江湖游士。游士或清客,是绝无这样深厚的性情的。
这是一首游子怀乡的诗。怀乡而欲归不得,阻山隔水,于是感极下涕。
诗中有一个矛盾,就是将“巫山”和“淮水”同地并称。闻一多《乐府诗笺》说:“《南部新书》庚:‘濠州西有高唐(原误塘,从《封氏闻见记》、《诗话总龟》改)馆,附近淮水。’案此与夔蜀之高唐馆同名,以地名迁徙之例推之,疑濠西淮水附近之高唐馆,其所在之山亦名巫山。此诗巫山淮水并称,即濠西之巫山也。”也可以不必拘泥字面,泛指山高水长。
诗的前四句写山高水深。山是巫山,水是淮水,写水深山高的同时,交待了诗人所在的地域,与下文“欲东归”相照应。山不独高,而且广大,着力写道路险阻。写水,强调其深,因为深,难以渡过。“山高”与“水深”相对应,山高是虚写,用作水深的陪衬,对水深有加重和渲染的作用,呈现出难以逾越的意念。这四句为全篇作铺垫,或者叫“造势”。
“我欲东归”到“泣下沾衣”六句开始集中写水。从“我欲东归”一句,可知诗人的家乡在淮水下游,他要归家,必须走水路。在他产生“欲东归”的想法的同时,残酷的现实便像特写镜头一般推到他眼前,他不禁惊叫:“害梁不为?”原来这淮水没有桥梁。他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然而,诗人心中尚存一丝希望,就又想:我何不乘船归去?可是,船呢?“我集无高曳,水何汤汤回回”二句含着悲和怨。上一句是悲伤的自语;下一句则衔怨于淮水:你为什么老是那样“汤汤回回”地奔流不息,莫不是有意跟我作对!这是一种绝望的心情。过河没有桥,渡水没有船,满心希望全化作泡影。无奈之时,诗人只有“临水远望”:水天的尽头,有他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此时可望而不可即。他内心激动极了,像涨起很高的潮水,无法平静下去;终于两行热泪涌出眼眶,潮水冲出了闸门。
最后两句:“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扣住怀乡思归的主题。但其作用不仅止于此。上面六句都是具体写思归,这两句则在于提高感情的强度,犹如一支乐曲用高八度的复唱作煞尾;正因为如此,“谓之何”三字是那样铿锵有力。
这是一篇杂言诗,其中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各类句式。开头四个三字句,两两对仗,一气连作,表现山高水深,气势逼人。再用两个四字句将节奏放缓,跟着一个五字句,一个六字句,这同诗的感情变化起伏相一致。下面又是两个四字句,语势再度趋于平缓。接下一个七字句,陡起波澜,紧逼出一个顿挫有力的三字句,全诗嘎然而止。感情的抒发如直接从诗人胸中流出,略无掩饰,显得朴实深厚。字句上绝无半点斧凿痕迹;不见用力,却字字有斤两。所有这些,形成这首诗古朴真挚的风格。
在汉乐府中,游子怀乡、欲归无因已成为一类歌辞的母题。如《悲歌》中有四句作:“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又有一篇《古歌》说:“离家日以远,衣带日以缓。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这些诗句,与此篇似乎有某种联系。
这首诗是诗人由宣州经江州回长安途中路过商山麻涧时所作。商山,在今陕西省商县东南,其地险峻,林壑深邃。麻涧,在熊耳峰下,山涧环抱,周围适宜种麻,因名麻涧。诗人以清隽的笔调从不同的角度展示了这一带优美的自然景色。淳朴、恬静的农家生活和村人怡然自得的意态,充满了浓厚的诗情画意。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一辆风尘仆仆的“征车”曲折颠簸在商山的山路上。峰回路转,车子进入麻涧谷口,一片迷人的“桃源”境界,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使得诗人一下子忘记了旅途的疲困,精神为之一振。
举目遥望,周围群峰耸立,山上白云缭绕,山下雾霭霏微,在阳光的辉映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山风飘拂,山涧逶迤,远处在一片垂柳的掩映下,竟然坐落着一个十余户人家的小村庄。这是一个无比美好的休息之处。那袅袅的炊烟,那轻柔的柳丝,那悠悠的鸡犬声,引得诗人兴奋不已,催车前行。车轮辘辘向前,打破了山间的幽静,惊起了栖息在野草丛中的野鸡,纷纷扑棱着翅膀,从车前掠过;胆小的獐鹿竖起双耳,惊恐地逃到远处的草丛里。车子进入村庄时,太阳已经西斜,放牧的牛羊纷纷回栏,觅食的鸡鸭也开始三三两两地回窠了。
黄昏,是农家最悠闲的时光。劳动了一天的人们开始回到石头垒成的小院里休息、并准备晚餐了。那长眉白发的老翁悠然自得地坐在屋前的老树下,身边放了一壶酒;那身着红色衫袖的村姑正将一朵刚刚采撷的野花细心地插在发髻上。置身这恍如仙境的麻涧,面对这怡然自乐的村人,诗人心旷神怡。想到自己千里奔逐,风尘仆仆,想到明天又得离开这里,踏上征途,欣羡之余,又不禁升起了悠悠怅惘。一个人坐在溪涧边,手指不由自由地在细沙上画来画去。此时余辉霭霭,暮色渐渐笼罩了这小小的山村。
这首诗运用蒙太奇的艺术手法,通过巧妙的剪辑,远近结合,移步换形,一句一景,将商山麻涧一带的自然风光和山村农家的和美生活写得熙熙融融,生机盎然。最后,诗人将自己的怅然失落的神情一起摄入画面,曲折地表达了因仕途曲折而对田园生活的向往之情,富有意趣。
这首诗前二句写所见晚云的最初形态,并顺手点题。中间六句写晚云变幻所构成的奇异景色。最后两句写诗人为晚云的奇妙景象所吸引的情形。这首诗借助新奇的比喻和联想手法,巧用典故,成功地把晚云难写之动景展现了出来。
开端二句,写所见晚云的最初形态,并顺手点题。这句点明描写对象。乌云在晚风中舒卷离合,集散不定,犹如支离割裂的河滩,尚未连成一片,故说“断续如破滩”。
中间六句写晚云变幻所构成的奇异景色。由于云层浮动和日光照射,天边晚云出现了五颜六色、绚烂多姿的形象:忽而展开了金黄的翠尾,仿佛是仙女弄玉引来的一群凤凰;随后又变成了身披五彩织锦的牛群,牛尾上还捆着光焰四射的火把,就像齐人田单指挥的火牛阵;一会儿又成了阒寂无声的步兵阵,如同暗中包围了敌寨,正等待着夜深发动奇袭,穴城而入……诗中“秦女鸾”,是借用秦穆公之女弄玉的故事。“连牛”“缀燧”,是借用田单的故事。“伺黑”两句,是写奇兵围城的情景。诗人在这里飞驰想象,借助古代故事,采用一系列复杂的比喻,写出晚云的奇妙变幻,手法是新巧的。
收尾两句,是写诗人为晚云的奇妙景象所吸引的情形。一阵风吹散了晚云,天边了无一物,诗人还一动不动地伫立在船头凝望。这既暗示了景物之奇,使目睹者不暇旁顾;又写出了晚云之幻,面前的瑰奇物象倏忽过眼一空。且还补出写景的立足点,点明以上描述的一切,都属诗人途中所见,从而增强了真切感。
梅尧臣认为好诗要能“意新语工”,“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这首诗正是借助于新奇的比喻和联想,把晚云的难写之景,展现于人们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