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断¹平时翠辇(niǎn)²过,空闻子夜³鬼悲歌
译文:望不见平时帝王的翠辇经过,只能在夜半聆听冤鬼的悲歌。
注释:¹望断:向远处望直至看不见。²翠辇:饰有翠羽的帝王车驾。³子夜:夜半子时,半夜。又是乐府《吴声歌曲》名。⁴悲歌:悲壮地歌唱。
金舆不返倾城色,玉殿犹分下苑波。
金舆(yú)¹不返倾城色²,玉殿³犹分下苑波。
译文:宫妃金舆不返难见到倾城色,只有曲江的流水被玉殿分波。
注释:¹金舆:帝王乘坐的车轿。²倾城色:旧以形容女子极其美丽。此指嫔妃们。³玉殿:宫殿的美称。⁴下苑:本指汉代的宜春下苑。唐时称曲江池。
死忆华亭闻唳(lì)¹,老忧王室泣铜驼²
译文:临死时才想念在华亭听鹤唳,老臣忧念王室命运悲泣铜驼。
注释:¹华亭闻唳鹤:感慨生平,悔入仕途之典。²铜驼:铜铸的骆驼。多置于宫门寝殿之前。
天荒地变¹心虽折²,若比伤春³意未多。
译文:经过天荒地变虽使人心摧折,若比伤春的哀恸此意不算多。
注释:¹天荒地变:影响巨大而深远的巨变。指国家的沦亡。²折:摧折。³伤春:为春天的逝去而悲伤。一作“阳春”。

  曲江的兴废,和唐王朝的盛衰密切相关。杜甫在《哀江头》中曾借曲江今昔抒写国家残破的伤痛。面对经历了另一场“天荒地变”──甘露之变后荒凉满目的曲江,李商隐心中自不免产生和杜甫类似的感慨。杜甫的《哀江头》,可能对他这首诗的构思有过启发,只是他的感慨已经寓有特定的现实内容,带上了更浓重的悲凉的时代色彩。

  一开始就着意渲染曲江的荒凉景象。这里所蕴含的并不是吊古伤今的历史感慨,而是深沉的现实政治感喟。“平时翠辇过”,指的是事变前文宗车驾出游曲江的情景:“子夜鬼悲歌”,则是事变后曲江的景象,这景象,荒凉中显出凄厉,正暗示出刚过去不久的那场“流血千门,僵尸万计”的残酷事变。在诗人的感受中,这场大事变仿佛划分了两个时代:“平时翠辇过”的景象已经成为极望而不可再见的遥远的过去,眼前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幅黑暗、萧森而带有恐怖气氛的现实图景。“望断”、“空闻”,从正反两个方面暗寓了一场“天荒地变”。

  三、四承“望断”句,说先前乘金舆陪同皇帝游赏的美丽宫妃已不再来,只有曲江流水依然在寂静中流向玉鬼旁的御沟(曲江与御沟相通)。“不返”、“犹分”的鲜明对照中,显现出一幅荒凉冷寂的曲江图景,蕴含着无限沧桑今昔之感。文宗修缮曲江亭馆,游赏下苑胜景,本想恢复升平故事。甘露事变一起,受制家奴,形同幽囚,翠辇金舆,遂绝迹于曲江。这里,正寓有升平不返的深沉感慨。下两联的“荆棘铜驼”之悲和“伤春”之感都从此生出。

  第五句承“空闻”句。这里用西晋陆机“华亭鹤唳”典故,用以暗示甘露事变期间大批朝臣惨遭宦官杀戮的情事,回应次句“鬼悲歌”。第六句承“望断”句与颔联。这里用西晋索靖“泣铜驼”典故,借以抒写对唐王朝国运将倾的忧虑。这两个典故都用得非常精切,不仅使不便明言的情事得到既微而显的表达,而且加强了全诗的悲剧气氛。两句似断实连,隐含着因果联系。

  末联是全篇结穴。在诗人看来,“流血千门,僵尸万计”的这场天荒地变──甘露之变尽管令人心摧,但更令人伤痛的却是国家所面临的衰颓没落的命运。痛定思痛之际,诗人没有把目光局限在甘露之变这一事件本身,而是更深入地去思索事件的前因后果,敏锐的觉察到这一历史的链条所显示的历史趋势。这正是此篇思想内容比一般的单纯抒写时事的诗深刻的地方,也是它的风格特别深沉凝重的原因。

  这首诗在构思方面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既借曲江今昔暗寓时事,又通过对时事的感受抒写“伤春”之情。就全篇来说,“天荒地变”之悲并非主体,“伤春”才是真正的中心。尽管诗中正面写“伤春”的只有两句(六、八两句),但实际上前面的所有描写都直接间接地围绕着这个中心,都透露出一种浓重的“伤春”气氛,所以末句点明题旨,仍显得水到渠成。

参考资料:
1、 刘学锴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1229-1231

jiāng

shāngyǐn tángdài 

wàngduànpíngshícuìniǎnguò kōngwénguǐbēi 
jīnfǎnqīngchéng diàn殿yǒufēnxiàyuàn 
huátíngwén lǎoyōuwángshìtóngtuó 
tiānhuāngbiànxīnsuīzhé ruòshāngchūnwèiduō 

译文及注释

译文

望不见平时帝王的翠辇经过,只能在夜半聆听冤鬼的悲歌。

宫妃金舆不返难见到倾城色,只有曲江的流水被玉殿分波。

临死时才想念在华亭听鹤唳,老臣忧念王室命运悲泣铜驼。

经过天荒地变虽使人心摧折,若比伤春的哀恸此意不算多。

注释

望断:向远处望直至看不见。

翠辇:饰有翠羽的帝王车驾。

子夜:夜半子时,半夜。又是乐府《吴声歌曲》名。

悲歌:悲壮地歌唱。

金舆:帝王乘坐的车轿。

倾城色:旧以形容女子极其美丽。此指嫔妃们。

玉殿:宫殿的美称。

下苑:本指汉代的宜春下苑。唐时称曲江池。

华亭闻唳鹤:感慨生平,悔入仕途之典。

铜驼:铜铸的骆驼。多置于宫门寝殿之前。

天荒地变:影响巨大而深远的巨变。指国家的沦亡。

折:摧折。

伤春:为春天的逝去而悲伤。一作“阳春”。

创作背景

  曲江是唐代长安最大的名胜风景区,安史之乱后荒废。唐文宗颇想恢复升平故事,于大和九年(835)二月派神策军修治曲江。十月,赐百官宴于曲江。甘露之变发生后不久,下令罢修。李商隐这首诗,就作于事变后的第二年春天。

参考资料:
1、 刘学锴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1229-1231
赏析

  曲江的兴废,和唐王朝的盛衰密切相关。杜甫在《哀江头》中曾借曲江今昔抒写国家残破的伤痛。面对经历了另一场“天荒地变”──甘露之变后荒凉满目的曲江,李商隐心中自不免产生和杜甫类似的感慨。杜甫的《哀江头》,可能对他这首诗的构思有过启发,只是他的感慨已经寓有特定的现实内容,带上了更浓重的悲凉的时代色彩。

  一开始就着意渲染曲江的荒凉景象。这里所蕴含的并不是吊古伤今的历史感慨,而是深沉的现实政治感喟。“平时翠辇过”,指的是事变前文宗车驾出游曲江的情景:“子夜鬼悲歌”,则是事变后曲江的景象,这景象,荒凉中显出凄厉,正暗示出刚过去不久的那场“流血千门,僵尸万计”的残酷事变。在诗人的感受中,这场大事变仿佛划分了两个时代:“平时翠辇过”的景象已经成为极望而不可再见的遥远的过去,眼前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幅黑暗、萧森而带有恐怖气氛的现实图景。“望断”、“空闻”,从正反两个方面暗寓了一场“天荒地变”。

  三、四承“望断”句,说先前乘金舆陪同皇帝游赏的美丽宫妃已不再来,只有曲江流水依然在寂静中流向玉殿旁的御沟(曲江与御沟相通)。“不返”、“犹分”的鲜明对照中,显现出一幅荒凉冷寂的曲江图景,蕴含着无限沧桑今昔之感。文宗修缮曲江亭馆,游赏下苑胜景,本想恢复升平故事。甘露事变一起,受制家奴,形同幽囚,翠辇金舆,遂绝迹于曲江。这里,正寓有升平不返的深沉感慨。下两联的“荆棘铜驼”之悲和“伤春”之感都从此生出。

  第五句承“空闻”句。这里用西晋陆机“华亭鹤唳”典故,用以暗示甘露事变期间大批朝臣惨遭宦官杀戮的情事,回应次句“鬼悲歌”。第六句承“望断”句与颔联。这里用西晋索靖“泣铜驼”典故,借以抒写对唐王朝国运将倾的忧虑。这两个典故都用得非常精切,不仅使不便明言的情事得到既微而显的表达,而且加强了全诗的悲剧气氛。两句似断实连,隐含着因果联系。

  末联是全篇结穴。在诗人看来,“流血千门,僵尸万计”的这场天荒地变──甘露之变尽管令人心摧,但更令人伤痛的却是国家所面临的衰颓没落的命运。痛定思痛之际,诗人没有把目光局限在甘露之变这一事件本身,而是更深入地去思索事件的前因后果,敏锐的觉察到这一历史的链条所显示的历史趋势。这正是此篇思想内容比一般的单纯抒写时事的诗深刻的地方,也是它的风格特别深沉凝重的原因。

  这首诗在构思方面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既借曲江今昔暗寓时事,又通过对时事的感受抒写“伤春”之情。就全篇来说,“天荒地变”之悲并非主体,“伤春”才是真正的中心。尽管诗中正面写“伤春”的只有两句(六、八两句),但实际上前面的所有描写都直接间接地围绕着这个中心,都透露出一种浓重的“伤春”气氛,所以末句点明题旨,仍显得水到渠成。

参考资料:
1、 刘学锴 等.唐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3:1229-1231
李商隐

李商隐

李商隐(约813年-约858年),字义山,号玉溪(谿)生、樊南生,唐代著名诗人,祖籍河内(今河南省焦作市)沁阳,出生于郑州荥阳。他擅长诗歌写作,骈文文学价值也很高,是晚唐最出色的诗人之一,和杜牧合称“小李杜”,与温庭筠合称为“温李”,因诗文与同时期的段成式、温庭筠风格相近,且三人都在家族里排行第十六,故并称为“三十六体”。其诗构思新奇,风格秾丽,尤其是一些爱情诗和无题诗写得缠绵悱恻,优美动人,广为传诵。但部分诗歌过于隐晦迷离,难于索解,至有“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之说。因处于牛李党争的夹缝之中,一生很不得志。死后葬于家乡沁阳(今河南焦作市沁阳与博爱县交界之处)。作品收录为《李义山诗集》。 ▶ 534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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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国古典诗歌史上,尽管专门吟咏少年的诗数量不及模山范水、状物言志之作,但这类诗大都写得富有诗味,颇具特色。李白的《少年行二首》便是这方面的代表作。

  第一首用五古的形式,迹近咏史,实是抒情,写一个少年的信念和追求。诗开头运用荆轲的典故,表现少年对荆轲事迹的向往和憧憬。对英雄人物的追慕,是青少年们所共有的心理特征。整首诗从易水饯饮落笔,但不脱不粘,若即若离,从对荆轲的身世感慨跳跃到对自己的身世感慨,把由荆轲身上所焕发出来的豪情壮志,注入到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凝结成一种激扬奋发的豪情与坚定的人生信念:“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接着写鲁句践。鲁句践是战国时代的人,和当时的荆轲在邯郸下棋赌博,最后却互相争吵起来。这里仍然以荆轲的故事抒情达意,恰到好处地表现了少年的心理特征。

  第二首用七绝的形式,描摹刻画,情态毕露。三言两语就勾画出一个任气逞能的豪侠少年形象。“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说明他的家世豪贵,生活豪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显示其豪放、倜傥、爽朗、率真,展示其无限的青春活力。在春风得意之际,这些五陵侠少驰骋着骏马,沐浴着明媚的阳光,出入于花海酒肆,无拘无束,在欢歌笑语中忘怀了一切,不知什么叫时光与金钱,不知什么是愁苦与忧思。这里没有明显的是非褒贬,也没有暗示出什么微言大义。这些青少年,是幸福的。从这些青少年的身上,似乎可以让人感受到盛唐的国威给这些时代的幸运儿带来的狂欢与激情,似乎也可以感受到诗人在其中倾注的人生理想。

  李白的《少年行二首》,刻划的是豪爽倜傥的少年形象,因而,诗中写少年紧扣其个性特点下笔。敲打着乐器喝着酒,背着宝剑唱着歌,骑着白马踏着落花,风流豪爽的少年形象跃然纸上,栩栩如生。从中,读者不难窥见任气逞能的少年李白的影子。这是李白对自己年轻时候的一种回忆,也只有李白才会写出这样的诗句。全诗语言豪迈俊爽,寓刚于柔,刚柔并济,浑然天成。

参考资料:
1、 裴斐.李白诗歌赏析集.成都:巴蜀书社,1988:55-60
2、 詹福瑞 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215-217

shàoniánxíngèrshǒu

bái tángdài 

zhùyǐnměijiǔ jiànshuǐméi 
jīngguòyàntài jiētuōbìngzhōu 
shàoniánzhuàng fènlièyǒushí 
yīngōujiàn zhēngxiāng 

língniánshàojīnshìdōng yínānbáichūnfēng 
luòhuājìnyóuchù xiàojiǔzhōng 

五月二十八日,丕白。季重无恙。途路虽局,官守有限,愿言之怀,良不可任。足下所治僻左,书问致简,益用增劳。
五月二十八日,丕(pī)白。季重无恙(yàng)¹。途路虽局²,官守³有限,愿言之怀,良不可任。足下所治僻左,书问致简,益用增劳¹⁰
译文:五月十八日,曹丕禀白:季重安好。路途虽然离得近,但是为官位职责所限,要(向朋友)倾吐的心声,实在抑制不住。您所在的治所是个偏僻的地方,问候的书信很少,更增加了(思念)之苦。
注释:吴质:字季重,因爱好文学而成为曹丕的好友。后官至振威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封列侯。当时任朝歌(今河南淇县)令。¹无恙:问候语,犹现代之“您好吧”。恙:病。²局:近。³官守:官位。⁴有限:有一定的职责纪律的限制。⁵愿言:即言,愿是动词词头。⁶任:当。⁷所治:指吴质担任县令的朝歌。⁸僻左:偏远。⁹书问致简:问候的书信很少。简:少。¹⁰益用增劳:更增加了(思念)之苦。
每念昔日南皮之游,诚不可忘。既妙思六经,逍遥百氏,弹棋间设,终以六博,高谈娱心,哀筝顺耳。弛骛北场,旅食南馆,浮甘瓜于清泉,沈朱李于寒水。白日既匿,继以朗月,同乘并载,以游后园。舆轮徐动,参从无声,清风夜起,悲笳微吟,乐往哀来,怆然伤怀,余顾而言,斯乐难常,足下之徒,咸以为然。今果分别,各在一方。元瑜长逝,化为异物,每一念至,何时可言?
每念昔日南皮¹之游,诚不可忘。既妙思六经²,逍遥百氏³,弹棋间设,终以六博,高谈娱心,哀筝顺耳。弛骛(wù)北场,旅食南馆,浮甘瓜于清泉,沈朱李于寒水¹⁰。白日既匿(nì)¹¹,继以朗月,同乘并载,以游后园。舆(yú)¹²徐动,参从¹³无声,清风夜起,悲笳(jiā)¹⁴微吟,乐往哀来,怆(chuàng)然伤怀,余顾而言,斯乐¹⁵难常,足下之徒,咸以为然。今果分别,各在一方。元瑜¹⁶长逝,化为异物¹⁷,每一念至,何时可言?
译文:每当想起我们曾经的南皮之游,实在是不可忘记。既有思考六经的精妙之处,又悠闲自得地谈论诸子百家学说,又常常设置弹棋,以六博而终结。大家高谈阔论,非常开心,听听弹筝发出的哀曲,感觉顺耳。在北场奔驰游猎,在南馆吃喝旅住,将甘瓜放入清泉,在凉水中沉入红色的李子。白日西沉,继以明月,大家共同乘坐车辇,前往后园游玩,车轮慢慢地滚动,宾客们都不发出声音,夜里凉风习习,笳发出悲声,像轻轻地吟叹,欢乐的情绪之后是哀伤之情,让人悲伤而感怀。我转过头对大家说,这样的哀音难以长久。先生的追随者也都纷纷表示赞同。今天果然分别后,各在一方。阮瑀已经逝去,化为异物,每次想到这事,我们何时又能聚在一起促膝长谈?
注释:¹南皮:地名,在今河北省。²六经:儒家的六部经典《诗》《书》《礼》《乐》《易》《春秋》,总称“六经”。³百氏:指诸子百家的学说。⁴弹棋:和下文的“六博”,都是棋类游戏。⁵六博:一作“博弈”,古代的一种游戏。⁶哀筝:指筝奏出的悲哀的音乐。筝:一种乐器。⁷顺耳:和顺悦耳。⁸驰鹜:奔驰,此处指游猎。⁹旅食:寄人篱下,此处指游乐、食宿。¹⁰沈朱李于寒水:将李子浸在冰水里,指夏天消暑的生活。朱李:李子,沈:亦作沉。¹¹匿:藏,指太阳下山。¹²舆轮:车轮。¹³参从:泛指随从。参,参乘,亦作骖乘,陪同乘车的人。¹⁴笳:胡笳,一种乐器,从西域传入。¹⁵斯乐:这种快乐,指南皮之游。¹⁶元瑜:阮瑀字元瑜,“建安七子”之一,卒于建安十七年(212)。¹⁷异物:指人死后存在的状态。
方今蕤宾纪时,景风扇物,天意和暖,众果具繁。时驾而游,北遵河曲,从者鸣笳以启路,文学托乘于后车,节同时异,物是人非,我劳如何!今遣骑到邺,故使枉道相过。行矣自爱,丕白。
方今蕤(ruí)宾纪时¹,景风²扇物³,天意和暖,众果具繁。时驾而游,北遵河曲,从者鸣笳以启路,文学托乘于后车,节同时异,物是人非,我劳¹⁰如何!今遣(qiǎn)骑到邺(yè)¹¹,故使枉道¹²相过。行矣自爱¹³,丕白。
译文:如今已经是仲夏五月,五月的风促使万物生长,天气暖和,众多的果树都枝繁叶茂。坐着车驾出游,向北沿着曲折的河道行驶,跟随的侍者吹笳开路,文学之士乘坐于车后。时节相同,而情境已不同于以往,物还在而人已非过去的人了,我的忧愁如何化解!今天派遣信使到邺城去,请他绕道从你那经过。请多保重。曹丕禀白。
注释:¹蕤宾纪时:指五月。蕤宾:一种律管,仲夏之气感应这种律管发出振动,就知是五月。²景风:五月的风。³扇物:促使万物生长。⁴驾而游:坐着车驾出游。⁵遵:沿着。⁶启路:在前面引路。⁷文学:官名,一般由擅长文词和有学问的人担任。⁸托乘:跟随着乘车。托:依附。⁹节同时异:季节相同而时间不同。指曹丕此时的出游与以前和吴质同游,季节都在五月,但时间已经过去了。¹⁰劳:忧愁思念之苦。¹¹邺:地名,今河南临漳县西,当时是魏王曹操的都城。¹²枉道:绕道。¹³行矣自爱:祝福语,犹如今之“请多保重”之类。

  这是曹丕创作的一篇骈文,文中描写吴质将要赴朝歌上任,曹丕远行在外,作此书信以述离别之情,信中回忆了曾与吴质、阮瑀畅游南皮,纵论诗书,设局博棋的美好生活,对文人学友间的感情表示无限的珍惜。今日重游,已物是人非,引起了作者对朋友离别的无限感慨。全文抚今追昔,怀旧悼亡,娓娓叙来,情意恳切。词语平淡自然,朴素整齐,骈散兼施,直抒胸臆,不用典故,具有极强的感染力。

  这封书信共三段,首段和末段的时序都是今日,中间一段是主体部分,时序在往日,形成今昔对比,前后照应。

  首段是书信的开场白,先对友人问候,再述说写信的原因,最主要的是“愿言之怀,良不可任”,压抑在心中的情感不吐不快,一叙衷曲,最后述说书信的功效,反而更增加了思念之苦。

  第二段主体部分,具体追忆“昔日南皮之游”的情形,除开篇“五月十八日,丕白”和信末“丕白”等五句书信格式语外,此书信共五十七句、二百二十四字,“南皮之游”的描绘达二十四句、一百字,就全文而言,占最多篇幅。曹丕动情地追忆当年与“七子”等的清谈游乐,诗酒唱和的情景:朗曜白日、清风明月,有甘美的佳肴果品,清冽的泉水,六经诸子的博谈、飘逸妙捷的文思,娱心闲琴棋弈,逍遥驰骋,同游卧坐。综言之,南皮之游可谓囊括诗化生活之尽善尽美矣。但段末陡然转折,当日“斯乐难常”的少年之愁,今日竞一语成谶,生死相阻、众人离别之后竟无语凝噎,“每一念至,何时可言”。此一句照应了第一段“愿言之怀,良不可任”,也是在回忆后承上启下,回到现实的悲哀感受。

  末段描写今日“时驾而游”,与上段形成对比;从表面来看,与过往南皮之游无甚差异,一样“众果具繁”,一样“文学托乘于后车”。但实质上,时光早已流逝:“节同时异,物是人非”。最后与前文照应,第一段结尾的情绪是“益用增劳”,故以“我劳如何”兜承;第一段结尾引出思念“不可任”的原因是“足下所治僻左”,连通信都难,故末段以“遣骑到邺,故使枉道相过”呼应。结构安排甚为严密。

  整篇书信的情感基调是“悲从中来”、“物是人非”的伤感,但这种感伤并没有走向否定人生的悲观主义,相反,作者将温馨的怀旧与忧伤的思念交织在一起,对有限人生的眷恋,对真挚友情的珍惜,是这种感伤的实质性内涵。作者毫无帝王的矫饰,全出自一片真情,充分显现了他对友情的珍重和对生活的热爱。这不仅是时过境迁、各在一方的感念,更是在战争频仍、忧患动荡的时代背景下,作者关怀真实生命的另一种体现,因而文章多了一份慷慨悲凉的风韵,体现了建安时代文学风格的典型特征。

参考资料:
1、 谭五昌.大学语文.北京市: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39-42页
2、 易名.散文精华评析.北京市:解放军出版社,2007年:111页
吏役沧海上,瞻山一停舟。
吏役¹沧海²上,瞻(zhān)³此一停舟。
译文:我公出航行在大海,望见海中有座小此,就暂时抛锚停舟。
注释:¹吏役:因公出外。²沧海:大海。³瞻:看见。
怪此秃谁使,乡人语其由。
怪此秃谁使,乡人¹语其由。
译文:我真弄不明白是什么人把此弄得如此光秃,本地人详细告诉我其中根由。
注释:¹乡人:当地的人。
一狙山上鸣,一狙从之游。
一狙¹此上鸣,一狙从之游。
译文:当年有只雄猴在此上鸣叫,又有只雌猴跟随它嬉游。
注释:¹狙:猴子。
相匹乃生子,子众孙还稠。
相匹¹乃生子,子众孙还稠(chóu)
译文:二猴交合生子,子多孙辈更稠。
注释:¹相匹:指男女相配。
山中草木盛,根实始易求。
此中草木盛,根实¹始易求。
译文:此中草木繁盛,吃的不用发愁。
注释:¹根实:植物的根和果实。
攀挽上极高,屈曲亦穷幽。
攀挽上极高,屈曲亦穷幽。
译文:群猴攀登拉扯,直上此顶,也曾曲折出入于此林深幽。
众狙各丰肥,山乃尽侵牟。
众狙各丰肥,此乃尽侵牟(móu)¹
译文:个个吃得肥胖,此却被侵夺摧残不休。
注释:¹侵牟:侵夺。
攘争取一饱,岂暇议藏收?
(rǎng)¹取一饱,岂暇议藏收²
译文:它们你争我抢以求一饱,哪里顾得上收藏保留!
注释:¹攘争:争夺。²藏收:收藏保留。
大狙尚自苦,小狙亦已愁。
大狙尚自苦,小狙亦已愁。
译文:大猴子已感到难过,小猴子也已发愁。
稍稍受咋啮,一毛不得留。
稍稍¹受咋(zǎ)(niè)²,一毛不得留。
译文:此渐渐被啃嚼一尽,光秃秃一毛不留。
注释:¹稍稍:渐渐。²咋啮:啃嚼。
狙虽巧过人,不善操锄耰。
狙虽巧过人,不善操锄耰(yōu)¹
译文:猴子虽然机巧过人,却不会手持农具耕田种收。
注释:¹锄耰:农具。
所嗜在果谷,得之常以偷。
所嗜在果谷,得之常以偷¹
译文:它们喜欢吃的是果实谷类,只知把现成的东西享受。
注释:¹偷:苟且。
嗟此海山中,四顾无所投。
嗟此海此中,四顾无所投。
译文:可叹这此处在茫茫大海,四面是水,无处可投。
生生未云已,岁晚将安谋?
生生¹未云已²,岁晚将安谋?
译文:猴子们生殖没个穷尽,将来怎么善后?
注释:¹生生:繁殖不停。²云已:休止。

  这是一首寓言诗。唐柳宗元曾作过一篇《憎王孙文》,对别名王孙的猴子大加挞伐,说它们“窃取人食,皆知自实其嗛。此之小草木,必凌挫折挽,使之瘁然后已。故王孙之居此恒蒿然”。王安石这首诗,很可能是受了柳宗元的启发。

  诗写得明白如话,说自己在海上看见一座光秃秃的此,一打听,原来此上住着一大群猴子,只知摧残,不知爱惜,更不知收藏播种,却越生越多,以致此上草木都被吃光弄死,生活没有了着落。是寓言诗,自然有它的寓意。王安石没有像白居易写新乐府那样,直接说明自己作诗意图、所讽刺的对象,后世便自己去寻求解释。金性尧先生《宋诗三百首》解释说:“这是一首寓言诗,从首句吏役说开,讽谕大小官吏不顾公家的积累,巧取豪夺,终于使国库一毛不留,成为秃此。”这是从传统的讽刺统治阶级荒淫无耻论上展开,不失为一种合理的解释。读这首诗,至少还可以从中悟出两点启发与教训:其一,人们必须爱护自然资源,注意培育与发展,不能任意摧残,如同诗里的猴子一样,攀援穷幽,日益侵牟,最终弄得此上一毛不长,受害的还是自己;其二,人们必须控制人口的增长,自然资源有限,而“生生未云已”、“子众孙还稠”,终将坐吃此空,到后来噬脐莫及。

  从艺术上来说,这首诗在王安石的作品中算不上好诗;从思想上来说,它能引起人们在多方面儆戒,是很可贵的。

参考资料:
1、 李梦生 . 宋诗三百首全解.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年5月1日: 第52-53页
湖上与张先同赋,时闻弹筝
凤凰(huáng)¹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qú)²,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pīng)³
译文:凤凰山下,雨后初晴,云淡风清,晚霞明丽。一朵荷花,虽然开过了,但是仍然美丽、清净。什么地方飞过一对白鹭,它们也有意来倾慕弹筝人的美丽。
注释:¹凤凰山:在杭州西湖南面。²芙蕖:荷花。³娉婷:姿态美好,此指美女。
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忽闻江上¹弄哀筝²,苦含情,遣(qiǎn)谁听!烟敛(liǎn)云收,依约是湘灵³。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译文:忽然听见江上哀伤的调子,含着悲苦,又有谁,忍心去听。烟霭为之敛容,云彩为之收色,这曲子,就好像是湘水女神奏瑟在倾诉自己的哀伤,一曲终了,她已经飘然远逝,只见青翠的山峰,仍然静静地立在湖边,仿佛那哀怨的乐曲仍然荡漾在山间水际。
注释:¹江上:宋袁文《瓮牖闲评》引作“筵上”。²筝:弦乐器,木制长形。筝在汉、晋以前设十二弦,后增至十三弦、十五弦、十六弦及二十一弦。³湘灵:湘水女神,相传原为舜妃。《楚辞·九歌》有《湘夫人》。
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此词为苏轼于熙宁五年(1072)至七年在杭州通判任上与当时已八十余岁的有名词人张先(990-1078)同游西湖时所作。

  作者富有情趣地紧扣“闻弹筝”这一词题,从多方面描写弹筝者的美丽与音乐的动人。词中将弹筝人置于雨后初晴、晚霞明丽的湖光山色中,使人物与景色相映成趣,音乐与山水相得益彰,在对人物的描写上,作者运用了比喻和衬托的手法。

  开头三句写山色湖光,只是作为人物的背景画面。“一朵芙蕖”两句紧接其后,既实写水面荷花,又是以出水芙蓉比喻弹筝的美人,收到了双关的艺术效果。从结构上看,这一表面写景,而实则转入对弹筝人的描写,真可说是天衣无缝。据《墨庄漫录》,弹筝人三十余岁,“风韵娴雅,绰有态度”,此处用“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的比喻写她,不仅准确,而且极有情趣。接着便从白鹭似也有意倾慕来烘托弹筝人的美丽。词中之双白鹭实是喻指二客呆视不动的情状。

  下片则重点写音乐。从乐曲总的旋律来写,故曰“哀筝”,从乐曲传达的感情来写,故言“苦(甚、极的意思)含情”;谓“遣谁听”,是说乐曲哀伤,谁能忍听,是从听者的角度来写;此下再进一步渲染乐曲的哀伤,谓无知的大自然也为之感动:烟霭为之敛容,云彩为之收色;最后再总括一句,这哀伤的乐曲就好像是湘水女神奏瑟在倾诉自己的哀伤。湘灵,用娥皇、女英之典故。词写到这里,把乐曲的哀伤动人一步一步地推向最高峰,似乎这样哀怨动人的乐曲非人间所有,只能是出自像湘水女神那样的神灵之手。与此同时,“依约是湘灵”这总绾乐曲的一句,又隐喻弹筝人有如湘灵之美好。词的最后,承“依约”一句正待写人,却又采取欲擒故纵的手法,不仅没有正面去描写人物,反而写弹筝人已飘然远逝,只见青翠的山峰仍然静静地立在湖边,仿佛那哀怨的乐曲仍然荡漾在山间水际。“人不见,数峰青”两句,用唐代诗人钱起《省试湘灵鼓瑟》诗“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是那样的自然、贴切而又不露痕迹。它不仅意象动人,而且在结构上还暗承“依约是湘灵”一句,把上下用典结合起来。“数峰青”又回应词的开头“凤凰山下雨初晴”描写的雨过山青的景象,真可谓言尽而味永。

jiāngchéng ·jiāngjǐng

shì sòngdài 

shàngzhāngxiāntóng shíwéntánzhēng

fènghuángshānxiàchūqíng shuǐfēngqīng wǎnxiámíng duǒ kāiguòshàngyíngyíng chùfēiláishuāngbái yǒu pīngtíng 
wénjiāngshàngnòngāizhēng hánqíng qiǎnshuítīng yānliǎnyúnshōu yuēshìxiānglíng dàizhōngxúnwèn rénjiàn shùfēngqīng 

夜深客子移舟处,两两沙禽惊起。红衣入桨,青灯摇浪,微凉意思。把酒临风,不思归去,有如此水。况茂陵游倦,长干望久,芳心事、箫声里。
夜深客子¹移舟²处,两两沙禽(qín)³惊起。红衣入桨,青灯摇浪,微凉意思。把酒临风,不思归去,有如此水。况茂(mào)陵游倦,长干望久¹⁰,芳心事¹¹、箫声里¹²
译文:夜已深,移舟更向鉴湖深处,不觉惊起双双飞鸟。船桨搅动着荷花,船灯也随之摇动,泛起了阵阵波纹,竟有丝丝惊意。把酒言欢,我心怀归,有此水为证。我本有归去之志,更何况远游已倦,伊人望久,把美好之心愿,诉诸悠悠之箫声。
注释:¹客子:客居他乡之人。²移舟:移舟近岸。³沙禽:栖息沙洲的水鸟。⁴红衣入桨:荷花倒映水中,船桨在花影中划动。红衣,指荷花。⁵青灯:船中油灯,其光青荧。⁶摇浪:灯光映入水中,随波荡漾。⁷徽凉意思:徽觉凉意。⁸有如此水:有此水作证。⁹茂陵游倦:司马相如称病免官后家居茂陵。茂陵,汉武帝陵墓,在今映西兴平县东北。¹⁰长干望久:闺中人盼望已久。长干,金陵(南京)里巷名。¹¹芳心事:美好的心事。¹²萧声里:从萧声中传达出来。
屈指归期尚未。鹊南飞、有人应喜。画阑桂子,留香小待,提携影底。我已情多,十年幽梦,略曾如此。甚谢郎、也恨飘零,解道月明千里。
屈指归期尚未。鹊南飞¹、有人应喜。画阑(lán)²桂子³,留香小待,提携(xié)影底。我已情多,十年幽梦,略曾如此。甚谢郎、也恨飘零,解道月明千里。
译文:数着手指算了算归期还未到。伊人闻鹊而喜,画栏之前,桂树飘香,等待人儿归,待得人儿归,好与伊人携手游赏于月光之下,桂花影里。我已是自伤情多,自远游以来,悲欢离合,总如梦幻,悲多欢少,大抵如此。为何友人你也是自恨飘泊,咏出月明千里一类之词章呢?
注释:¹鹊南飞:鹊噪报喜,行人即归,又有月夜鹤飞报喜之意。²画阑:雕花栏杆。³桂子:桂花。⁴提携影底:撰手于花影之下。⁵幽梦:赚胧的梦境。⁶谢郎:谢庄,南朝宋文学家。月明千里,即指谢庄《月赋》之句,此借指友人原作。

  “夜深客子泛舟处,两两沙禽惊起。”发端便写出要眇清逸之境幽趣横生。夜已深,移舟更向鉴湖深处,不觉惊起双双飞鸟。“红衣入桨,青灯摇浪,微惊意思。”次韵更妙。不言桨入红衣,浪摇青灯,而言红衣入桨,青灯摇浪,词情显得摇曳生姿,词人彼情使物,真有常人不可及处。红衣青灯,相映成趣,桨声浪音,一片天籁,不禁引人有超凡脱俗之思。微惊意思,一语双关,一意化两,由景入情,此是由景转情之关节。

  湖上惊意固可感矣,心上意思怎样,在下文便有了答案。“把酒临风,不思归去,有如此水。”把酒临风,语出《岳阳楼记》:“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但在词人用来,却不但不能超然物外,而且更引出爱情之誓辞。词人指水为誓:不思归去,有如此水。犹言我心怀归,有此水为证。苏轼《游金山寺》诗云:“有田不归如江水!”其言又本于《左传·僖公二十四年》:“公子(重耳)曰:所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杜注:“言与舅氏同心之明,如此白水。犹《诗》(《大车》)言谓予不信,有如皎日。”孔疏:“诸言有如,皆是誓辞。有如日,有如河,有如皎日,有如白水,皆取明白之义,言心之明白,如日如水也。”姚际恒《诗经通论》指出,《王风·大车》为男女“誓辞之始”。词人借用古人设誓之语,阐明其必归相见之情,足见相思之深,用意之诚。“况茂陵游倦,长干望久,芳心事、箫声里。”歇拍四句紧承誓语,句句申说思归之情。《史记·司马相如传》载:“相如病免,家居茂陵。”李白有《长干行》,写女子望夫之情。词人借用茂陵自指,长干则指所怀念相思之人。歇拍谓:我本有归去之志,更何况远游已倦,伊人望久——“怎忘得玉环分付,第一是早早归来。”《长亭怨慢》如闻伊人把美好之心愿,诉诸悠悠之箫声。

  换头二韵六句展叙芳心事。“屈指归期尚未。鹊南飞、有人应喜。”上句写自己一方,婉言归期未有期。用李商隐《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句意。下句写对方,想象伊人闻鹊而喜。《西京杂记》:“乾鹊噪而行人至。”此用其意。于是词境翻进想象之妙境。“画阑桂子,留香小待,提携影底。”词人进一步想象,画栏之前,桂树留香,等待人归,待得人归,好与伊人携手游赏于月光之下,桂花影里。此一意境,幻想层出,温柔旖旎而又幽约窈眇,不但刻画出伊人精神,而且写出树亦含情。然而上言归期尚未,则此种种幻境,如鹊南飞有人喜、桂子留香、携手影里,又不免化为之幻影而已。作者《江梅引》云:“几度小窗幽梦手同携。”与此同一意境。

  “我已情多,十年幽梦,略曾如此。”词人感喟:我已是自伤情多,十年以来,悲欢离合,总如梦幻,悲多欢少,大抵如此。可是,“甚谢郎、也恨飘零,解道月明千里?”为何友人你也是自恨飘泊,咏出月明千里一类之词章呢?谢郎即南朝宋之谢庄,此借指友人黄庆长。结笔挽合友人与自己一样怀归,正是和作应有之义。但写人亦是写己,结穴于月明千里,清远空灵,有不尽之意。

  此词之佳处,不仅在于心旷神怡之游乐翻出执著缠绵之相思,尤在于从相思之中,又翻出对方之情,对方之境。鹊南飞、有人应喜,是想象对方之现境。画阑桂子,留香小待,提携影底,则想象团圆之未来。幻中生幻,奇之又奇,乃全词神光聚照之处。作者情词妙处在于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创造一种清馨幽逸的境界,对方之情即是自己之情。于是彼我之情,有如水乳交融,融融泄泄。双方之境,亦如双镜互照,交相辉映。试看作者《浣溪沙》:“限入四弦人欲老,梦寻千驿意难通。”《踏莎行》:“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鹧鸪天》:“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都是此种境界。然而,若无指水誓归之至诚,实不可能有此等梦笔生花之奇境。

参考资料:
1、 唐圭璋.唐宋词鉴赏辞典(南宋·辽·金):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1740-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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