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羁旅词。“片云”二句写江景。汀州之上,水色清澹,云雨徘徊,江鸥翩飞。“小莲”二句写江花经雨经秋之状。上片句句皆透着凉意,过片即名点,谓南楼之人感受到了这些凉意。“半窗”三句写入夜之景,灯晕有色,芭蕉有声,客梦有情。此词上片以一幅淡淡的秋景图,自然地引出来下片一阵淡淡的秋愁,抒发了作者的羁旅之情。展现了秋初行客所见秋江雨景和独自夜宿的寂寞情景。此词写景清幽淡雅,情感细腻生动,可谓蕴藉深沉。
发端“片云载雨过江鸥,水色澹汀洲”写游子客居他乡的远望之景。“载”字贴切、生动,既描述秋云含雨之状,又形容云情雨意飘动之势。本来水色只诉诸人的视觉,而静谧则诉诸人的听觉,现在二者参互沟通起来。由静寂而致梦寐,于是下面就转人梦境的描写。“澹”字既写水波起伏,流水迁回之貌,又有澹淡飘动之姿,以此形容燕鸥随风波而漂纵之态。这开端之景,已暗寓了客子他乡的漂泊之意。
“小莲玉惨红怨”二句,写荷塘中稚嫩的荷花和翠绿的荷叶受到秋雨的摧残,又从翠被的字面涉想秋闺女子。这是化用李商隐“西亭翠被余香薄,一夜将愁入败荷”诗句的意思。“玉惨红怨”以浓丽之词写荷花的调零,并以拟人手法将残荷涂以忧伤的情韵;“翠被又经秋”写荷叶的凋残,一个“又”字,颇具感情色彩,点出游子客居他乡已非一年,从而突出了客子思乡之情。词中的“秋”字,不仅点明季节,而且寄寓了游子羁旅的忧思。词人从哀伤池荷花叶凋伤而怀念别离经年的伊人。这种类似电影蒙太奇的手法,使空间变换跳跃,在联想和想象的环生中不断地开拓意境,正是梦窗词的一种艺术特色。
下片发端的“凉”字,紧承上片歇句的“秋”字。过片“凉意思,到南楼,小帘钩”三句,并未接写游子,而是一个转笔,从家乡的思妇展开笔墨,此是虚笔,采用从对方写起的方法,想象思妇正在家乡的南楼上,小帘内盼良人归乡,如此更加浓了游子思归之情。“凉”字展示了内心的伤感忧戚。“小帘钩”,这一空无依傍的意象,仿佛一个特写镜头,只见帘钩在秋风中晃动,人去楼空之意尽在不言中。
结尾“半窗灯晕”三句,写午夜梦回,转笔写到游子客居他乡的情况,面对秋雨蕉声,其凄苦、失望的情绪愈益难堪,真有“窗外芭蕉窗里人,分明叶上心头滴”的感受了,此时睡在床头的游子,梦见什么,词中到此戛然而止,含蓄委婉,令读者遐想。芭蕉秋雨是古代诗词中常用来表现愁苦的意象。“客梦床头”,交代了所见所闻的观察点,渲染了特定的环境气氛,在结构上起到了总承前文的作用。
此首小令在艺术上颇具特色:全篇以景托情,词中着力刻画游子眼中之景:秋风秋雨,江鸥点点,水波澹淡,红莲凋残,灯暗窗疏,芭蕉萧瑟,这里有远景、近景,有室外、室内,有稂丽,亦有清淡,但这些景物均涂上“秋”的色彩,这“秋”意就将游子的乡愁托出。故王国维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也。”(《人间词话》);全篇表达游子的乡愁,不仅以秋景托之,而且在下片中刻画了人物,既有正面描绘“客梦床头”的惆怅,亦有设想思妇的虚构,做到虚实结合,从而更好地揭示了词的主旨;全词塑造意象时,注意空间变化,时而江边汀洲,时而近处莲池,时而游子的室内,时而思妇的南楼,空间变化之快,而又不用虚词连缀,如此易造成意象不够疏朗,令人有生涩之感。但了解梦窗多用实词连缀转折的手法后,亦能将全词脉络理清。故况周颐说:“转折笔圆,恃虚字为转折耳。意圆,则前后呼应一贯。神圆,则不假转折之笔,不假呼应之意,而潜气内转。”(《葸风词话》);此首小令具有密丽的风格,其密丽处主要表现在多用丽词,如“小莲”“玉惨”“红怨”“翠被”等及时空变化快,事情层次多上。
“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这是交代人物、地点。人物是一个美丽姑娘,她的容貌艳丽,性格娴静。地点是“歧路间”,即岔路口,她在采桑。“歧路间”是来往行人较多的地方,这就为下文“行徒”、“休者”的倾倒预作铺垫。“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紧接“采桑”,写柔嫩的桑枝轻轻摇动,采下的桑叶翩翩飘落。这里明是写桑树,暗是写美女采桑的优美动作。景物的描写对表现人物起了烘托作用。
“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休,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飖,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主要写美人的服饰,也写到神情。“攘袖”二句,上承“柔条”二句,美女采桑必然挽袖。挽袖方能见到洁白的手。为了采桑,素手必须高举,这样又可见到带着金手镯的洁白而光泽的手腕。用词精当,次第井然。因为是采桑,所以先写美女的手和腕,然后写到头和腰,头上插着雀形的金钗,腰上挂着翠绿色的玉石。身上佩着明珠,还点缀着碧色宝珠和红色的珊瑚。以上几句写美女身上的装饰品,多为静态的描写。“罗衣”二句,写美女轻薄的丝罗上衣,衣襟随风飘动,是动态的描写。动静结合描写美女的服饰,写出美女婀娜的身姿和轻盈的步态。形象十分鲜明。“顾盼”二句,以精妙的字句,勾勒美女神情。美女的一顾一盼都给人留下迷人的光彩,长啸时呼出的气息,芬芳如幽兰。使人感到如见其人,如闻其声,能不为之倾倒吗?所以,“行徒用息驾,休者以忘餐”。行路的人见到美女停车不走了,休息的人见到美女忘了吃饭,从侧面描写美女的美貌。应该指出,曹植的这段描写,显然受了汉乐府《陌上桑》的影响。《陌上桑》描写罗敷的美貌是这样写的:“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绡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怨,但坐观罗敷。”这是描写罗敷的美丽,并不直接描写她的容貌,而是描写她用的器物(“笼系”“笼钩”)和穿戴的服饰(“倭堕髻”“明月珠”“下裙”“上襦”)之美及“行者”“少年”“耕者”“锄者”四种人见到罗敷以后的反应,从正面和侧面来烘托罗敷的美丽。这些描写与《美女篇》的描写对比起来,二者在内容上虽然基本相同,但是写法却不尽相同,表现了曹植诗的一些变化和发展。
“借问女安居?乃在城南端。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交代美女的住处,点明她的高贵门第。美女住在城南大路附近的高楼里。“青楼”“高门”“重关”,说明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而是大家闺秀。“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美女的容光如同早晨的阳光,谁不爱慕她的美貌呢?上句写美女容貌之美,可与前半首合观;下句说无人不为之倾倒,引起下文。这里写美女高贵的门第和美丽的容颜,是隐喻诗人自己的身份和才能。有才能而没有施展的机会,所为他不能不慨叹英雄无用武之地。
“媒氏何所营?玉帛不时安。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媒人都干什么去了呢?为什么不及时送来聘礼,订下婚约呢?诗人对媒人的责怪,反映了自己内心的不平。媒人不来行聘,这是客观上的原因。而美女爱慕的是品德高尚的人,要想寻求一个贤德的丈夫实在很困难。这是美女主观上的原因。这是比喻志士有理想,但难于实现。美女的理想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可而吵吵嚷嚷,议论纷纷,他们哪里知道她看得上的是怎样的人。这是比喻一般人不了解志士的理想。“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美女正当青春盛年,而独居闺中,忧愁怨恨,深夜不眠,发出长长的叹息。这是比喻志士怀才不遇的苦闷。
这首诗通篇用比,比是中国古代诗歌的传统手法,《诗经》、《楚辞》多用之。《美女篇》以绝代美人比喻有理想有抱负的志士,以美女不嫁,比喻志士的怀才不遇。含蓄委婉,意味深长。其实美女所喻之志士就是曹植自己。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首先渲染了伤感的情绪,“梧桐”、“芭蕉”、“夜雨”在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中总是和离愁、客思、寂寥悲伤联系在一起,全曲描写在凄凉寂寞的旅店里,形孤影单、卧听夜雨的情景。曲的起首句以雨打梧桐破题,烘托出“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的萧瑟落寞氛围。白居易:“秋雨梧桐叶落时。”王昌龄:“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长信秋词》)温庭筠:“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更漏子》)李煜:“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相见欢》)梧桐作为凄凉悲伤的象征,给文学赋予了很深的悲情含义。苏轼:“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卜算子》),孟浩然:“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晏殊:“绮席凝尘,香闺掩雾,红笺小字凭谁付。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踏莎行》)李清照:“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声声慢》),芭蕉同样具有独特的离别愁绪。李商隐:“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代赠》)杜牧:“一夜不眠孤客耳,主人窗外有芭蕉。”(《咏雨》)李煜:“秋风多,雨如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长相思》)南唐卢绛没有入仕时,曾经生病住店,梦见白衣妇人唱着歌劝酒,词中说:“玉京人去秋萧索,画檐鹊起梧桐落。欹枕悄无言,月和清梦圆。背灯惟暗泣,甚处砧声急。眉黛小山攒,芭蕉生暮寒。”(《菩萨蛮》)林逋:“此夜芭蕉雨,何人枕上闻。”(《宿洞霄宫》)
“三更归梦三更后”点明了诗人夜不能寐,愁肠百结的心情。三更即是午夜,午夜梦回,再难入眠。“落灯花点未收”,夜阑静,灯花落尽,雨声未停,滴滴犹如敲点一般,宋代贺铸有词说:“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忆秦娥》)可见在三更之夜,天涯孤客,更添愁绪,“三更”和“梧桐”、“芭蕉”、“夜雨”一样是孤寂的象征。作者用了这么多语言描写了一个清冷孤苦的夜晚,其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叹新丰逆旅淹留。”《太平乐府》作“叹新丰孤馆人留”。此句出自汉高祖刘邦的典故,新丰地属今陕西临潼县东北,刘邦得天下后,将父亲接到京中,而刘父思乡之情很浓,于是将街道格局改成丰邑的样子,并另建村镇,并迁来丰邑的居民,所以叫新丰。《新唐书·马周传》记载马周未发迹时,曾旅居新丰,却受客家冷遇。所以后人多用旅居新丰表达羁旅客愁、备受冷落的情怀,而并不一定真的是旅居新丰。从这一句可以看出全曲的意旨。天一阁本《录鬼簿》记载徐再思只做过“嘉兴路吏”。《坚瓠集·丁集》说他“旅居江湖,十年不归”。由此可见徐再思曾有北上的经历,而且滞留有十年之久,除此曲之外,他的“山色投西去,羁情望北游”(商调《悟叶儿·革步》)、“回首江南倦客,西湖诗债,梅花等我须归”([越调]《天净沙·别高宰》)、“十年不到湖山,齐楚秦燕,皓首苍颜”,均可见一斑。徐再思北上旅居已是中年,郁郁不得志,华发新生,不得不感慨江南子弟他乡老的落魄和无奈。十年游宦归梦远,让他感到十分惆怅。
此曲写旅人的离愁别绪,情景交融,言短意长。起三句鼎足对,妥帖自然,没有一点做作的痕迹,见出作者的功力。中间段点出痛苦根源,由感而发,语淡味浓。各种情景均古已有之,文人骚客早已描写尽致,在作者笔端却自有一番滋味,全因末三句:“枕上十年事, 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十年之间经历了多少事,而远在江南的双亲却总在为久客不归的游子担心。这里作者巧妙地运用了侧面落笔的手法,不写自己如何思念故乡,思念亲人,而以年迈双亲的忧思烘托出更加浓烈的亲情。遂使此曲更加独特,深扣人心。末句“都在心头”四字戛然而止,欲语还休,却有引人遐思,荡气回肠之功。人总是在年华老去、潦倒他乡、沧桑落寞时,才会回首天涯,“枕上十年事”似乎说尽了作者的无力与无成,文已尽而意有余。徐再思十年北上的经历,由于资料缺失,已无法查找,只能从他的诗句中略窥一二。元代社会歧视南人和知识分子,“八娼九儒十丐”虽略有夸张,但也可以看出知识分子入仕之难。徐再思北上之行,无非为求仕而往。作为南宋遗民的亡国之恨,作为元朝落魄文人的前途无门,颇有“英雄失路”的感慨。这首作品贵在描写普通人的情感和落寞。将人生的失落与亲情相溶,字字未写作者自己,写物寓言,侧面落笔,“以我观物,而物皆有我之色彩”。“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曲是词之变体,但比词更贴近民间。王国维在《宋元戏曲史》中说过:“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朝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元曲之美在于它更加浑朴自然、清新爽朗,“俗中透雅”、“雅中求俗”,它能以其特有的流行性在市井勾栏中广为流传,原因就在于它描写了普通人的生活、普通的情感。
徐再思散曲的另一特点是善用数字,开头“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这三句,耐人寻味:连用几个相同的数词和量词,音调错落和谐,正好表现忐忑难安的心情;作者笔下,秋雨绵绵,桐叶声声,雨打芭蕉,愁滴心头,羁旅路遥,思乡情长,无限惆怅,无限感慨,全都浸透在字里行间。曲中层层递进,以最少的数词却能包涵着最大的容量,细腻真切地表达了羁旅惆怅、光阴易逝的感慨,道出了因思乡而断肠的情怀,可以说曲因数字而有生趣,数字因曲而灵动。这一点在“九分恩爱九分忧,两处相思两处愁,十年迤逗十年受。几遍成几遍休,半点事半点惭羞。三秋恨三秋感旧,三春怨三春病酒,一世害一世风流”([双调]《水仙子·春情》)中表现得更加突出。多数学者认为数字的反复迭用,有斧凿之嫌,好在《夜雨》一曲贵在真情实感的流露,而非一般的应景之作。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昔人论诗词,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徐再思正是借助数字对秋色的描写,借景抒情、寓言写物、情景交融,真切地吐露了游子“旅思”之情。全曲语言朴实无华,自然流畅,而感情真挚动人。
“恻恻轻寒翦翦风。”首句从寒食节的气候写起。“恻恻”,是形容轻寒的气候呈现凄切之感;“翦翦”,是形容风轻微而带有寒意。这句正点寒食节“乍暖还寒”的特点,借轻寒的微风,渲染一种凄迷黯淡,但又并不十分沉重的气氛。“恻恻”、“翦翦”两个叠字,声音轻细,符合描写对象的特点。
“小梅飘雪杏花红。”次句仍点时令,但转从花的开落角度写。梅花已经开过,正飘散着雪白的花瓣,杏花却开得正鲜艳。这句色彩的对比鲜明,画出寒食节明丽的春光,与上句的色调恰成对照。如果说上句多少透露出因怀人而产生的凄迷孤寂之感,那么这句则与记忆中的温馨亲切的往事不无关系。《寒食夜有寄》说:“云薄月昏寒食夜,隔帘微雨杏花香。”《偶见》:“秋千打困解罗裙,指点醍醐索一尊。见客人来和笑走,手搓梅子映中门。”可以证明梅、杏与往昔情缘的关系。夜间是看不见“小梅飘雪杏花红”的景象的,这正可以进一步证明这句所写的并非眼前实景,而是记忆中的景象。一、二两句的含义则是:身上感受到恻恻轻寒和丝丝寒风,闻到梅花和杏花的香味,于是才意识到,一年一度的寒食节又来临了,又是“小梅飘雪杏花红”的时节了。
正因为前两句在写景中已经暗暗渗透怀人的感情,因此第三句便直接联想起与这段情缘有关的情事。“夜深斜搭秋千索”,表面上看,似乎这只是写诗人夜间看到附近园子里有一座秋千架,秋千索斜斜地搭在架上。实际上诗人的这段情缘即与寒食节荡秋千的习俗有关。《开元天宝遗事》说,天宝年间,“宫中至寒食节,竞竖秋千,令宫嫔辈戏笑以为宴乐”。可见秋千之戏为寒食节特有的文娱体育活动,且以女子戏者为多。据《香奁集》记载推断,诗人与他所恋的情人,正是在寒食节的秋千架旁结下一段情缘。因此,夜间瞥见秋千架的暗影,便情不自禁地想到当年的情事。
往事如烟,现在对方“阔别三千里”,踪迹杳然,不可复寻。在怀旧的怅惘中,诗人透过朦胧的夜色向秋千架的方向望去,只见楼阁的暗影正隐现在一片烟雨迷蒙之中。这景色,将诗人思而不见的空虚怅惘和黯然伤魂,进一步烘托出来。
这首怀旧诗,通篇只点染景物,不涉具体情事,也没有一处直接抒写怀旧之情,全借景物暗示、烘托,境界朦胧。
《唐雎不辱使命》是《战国策·魏策四》中的一篇史传文,后收录于《古文观止》。这篇文章写唐雎奉安陵君之命出使秦国,与秦王展开面对面的激烈斗争,终于折服秦王,保存国家,完成使命的经过,歌颂了唐雎不畏强暴、敢于斗争的爱国精神,揭露了秦王的骄横欺诈、外强中干的本质。文章内容精彩,情节完整,引人入胜;人物形象生动,秦王的色厉内荏、前倨后恭,唐雎的不畏强暴、英勇沉着,都写得栩栩如生。
首先,最引人注意的是人物的对白。除了很少几句串场的叙述,几乎全是对白;用对白交代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局,重点突出,层次清晰;用对白表现人物的精神面貌,安陵君的委婉而坚定,唐雎的沉着干练,口锋锐利,义正辞严,秦王的骄横无理,无不跃然纸上。
开头一段是秦王嬴政在“灭韩亡魏”之后,雄视天下,根本不把小小的安陵放在眼里,他似乎不屑以武力相威胁,企图以“易地”的谎言诈取安陵。在他看来,安陵君哪敢说个“换”字,更不敢说“不”,“使人谓”三字,劈头即自称寡人(只有对下,诸侯才可自称寡人),见出秦王对安陵君的轻慢,“安陵君其许寡人”,着一命令副词“其”,活现出秦王的盛气凌人。安陵君识破骗局,婉言拒绝。“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态度和言辞都十分婉和,但不是卑躬屈膝,而是婉辞,是面对虎狼之敌的斗争艺术。“受地于先王,愿终守之”,陈理为据,无容置喙。“弗敢易”,于委婉中透出坚决的态度,必然会使“秦王不悦”。
这时,唐雎出场,“使于秦”,系国家人民的命运于一身,深入虎穴狼窝,令读者不能不为他捏一把汗!以下唐雎出使到秦国的文章分三个段落来做,也是唐雎与秦王面对面斗争的三个回合。唐雎如何到达秦国,怎样拜见秦王,与本文中心无关,一概略去不写,而直接写会见时的对话。
进而体会秦王与唐雎的语言,其意趣和从前也迥然不同。“秦王谓唐雎曰”之前,已经“不悦”,这时,他是压住火气说话,不像秦使者那样“简而明”,而是亦拉亦打,于委婉中露出威胁,俨然是胜利者的口吻:“……安陵君不听寡人,何也?”“今吾以十倍之地,请广于君,而君逆寡人者,轻寡人与?”这是质问。“秦灭韩亡魏,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纯属威胁。话中句句不离“寡人”如何,还偏要说“以君为长者,故不错意也”“吾以十倍之地,请广于君”,秦王的狡诈骄横之态不言自明。唐雎早已胸有成竹,并不多与之周旋。“否,非若是也”,态度沉着明朗。寸步不让,据理力争:“虽千里不敢易也,岂直五百里哉?”把安陵君的“弗敢易”换做一个反问句,并以“千里”对“五百里”提出,就远比安陵君的回答更为坚定有力,不给对方一点便宜。这必然引起“秦王怫然怒”,由“不悦”到“怫然怒”。这使本来就很尖锐的矛盾更加激化了,文章至此陡起波澜,读者顿生焦虑之情,为冲突的后果而担忧。
第二回合是斗争的高潮,从写作来说是全文重心,因此写得最细最详。“秦王怫然怒”一句,笼罩全段。一个小国的使者如何治服大国暴君的盛怒,固然很难;作者如何在短短的文字中把这个场面写出来,写得入情入理,令人信服,也非易事。但《战国策》的作者有这本领,而且胜任愉快,把这个场面写得波澜起伏,有声有色,令人仿佛亲临其境。这一段作者分两个层次来写。第一层,秦王怒气冲冲,施以恐吓,“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公然自称“天子”,全不把一个小国及其使者放在眼里。“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如果联系“灭韩亡魏”的背景,委实令人不寒而栗。唐雎“臣未尝闻也”一句,沉着冷静,不为秦王的恐吓所动,实际上是按兵待敌。因而这一层犹如两大浪峰中的一个浪谷。
第二层,唐雎先是反唇相讥,“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照用秦王口吻,以“布衣”对“天子”,真是寸步不让。然后又用“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一正一反两个判断句,断然驳掉秦王“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的诬蔑,于是条件成熟,反攻开始。先用三个排比句摆出专诸刺王僚、聂政刺韩傀、要离刺庆忌的事实,又说“与臣而将四矣”,打掉秦王的气焰,再用“若士必怒”等五个四字短句,像滚木擂石般对准秦王打过去,以“二人”对“百万”、“五步”对“千里”,不给他一点喘息时间,气氛之紧张,令人屏息。最后唐雎“挺剑而起”,紧紧逼住秦王,这更是秦王所始料不及,于是精神防线完全被摧毁,只有缴械投降。
作者懂得写好唐雎这段反驳痛斥秦王台词的重要,让他来作这个回合的斗争的主角,给他大段的独白,用排比,用节奏鲜明的短句,让他激昂慷慨地大讲特讲,赋予他狂风扫地的气势,而秦王已是一败涂地了。秦王的心理活动抽不出笔墨来写,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没有必要写,因为秦王早已被这意外的一击打昏了,他来不及思考一下眼前发生了什么,而结局已经摆在他的面前,只有俯首就范而已。明写唐雎,突出了他大义凛然的鲜明形象,虚写秦王,也更符合这一特定情景。
第三回合写法上反过来了,虚写唐雎,因为唐雎的形象已经完成,再写反而画蛇添足从“色挠”至于“长跪而谢”,“先生坐,何至于此”,这是此时此刻秦王的所言,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还是刚才那个秦王干的。秦王先因为自己是大强国有恃无恐,误以为可以放胆作恶;后迫于眼前处境,黔驴技穷,不得已而为之,并不能改变他的本性。而且君王的架子并不能完全放下,对唐雎的恭维显然言过其实。
作者充分调动了对比、夸张等艺术手段以烘托气氛,同时对二人的情态举止的变化略加点染,强化冲突,精心营造戏剧性的惊心动魄的场面。两种人物、两种思想和行为的对比,可以突出他们各自的特征,让读者认识得更清楚,这是一种广泛使用而且行之有效的表达方法。同样,俗话说,“红花虽好,还需绿叶扶持”,衬托在很多种情况下,也是十分必要的。本文把这两种有效的表现方法结合起来,相辅相成,收到了显著效果。我们先说本文中对比手法的运用。首先,本文中唐雎和秦王是对立而存在的,他俩之间生死不容、唇枪舌剑的斗争,为作者充分运用对比的手法,提供了坚实的生活基础,因而作者紧紧抓住这一点,对比着来写两个人物。
例如写秦王一倨一恭,也形成对比,艺术上叫做相反相成,更有力地揭示了秦王这一复杂性格──既是凶恶的,又是虚伪的。
又以安陵君来衬托唐雎。安陵君是作品的次要人物,但又是必不可少的人物。他是君,唐雎是臣,他的态度决定着唐雎的态度,他不失为明君,但却比唐雎软弱,更缺乏才干,大敌当前,他有见识,会应对,却拿不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找不到走出险地的途径。而唐雎出使秦国,面对秦王,一开口便胜安陵君一筹,“否,非若是也”,不卑不亢;接下去则一句比一句更有锋芒。他看透了秦王的色厉内荏,只要掌握时机,就能一举而战胜之。但反回头说,没有安陵君的支持信任,唐雎纵然浑身胆识,怕也难有用武之地。两个人物,两种性格,互为表里,相辅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