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华歆王朗传

  锺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也。尝与族父瑜俱至洛阳,道遇相者,曰:“此童有贵相,然当厄於水,努力慎之!”行未十里,度桥,马惊,堕水几死。瑜以相者言中,益贵繇,而供给资费,使得专学。举孝廉,除尚书郎、阳陵令,以疾去。辟三府,为廷尉正、黄门侍郎。是时,汉帝在西京,李傕、郭汜等乱长安中,与关东断绝。太祖领兖州牧,始遣使上书。傕、汜等以为“关东欲自立天子,今曹操虽有使命,非其至实”,议留太祖使,拒绝其意。繇说傕、汜等曰:“方今英雄并起,各矫命专制,唯曹兖州乃心王室,而逆其忠款,非所以副将来之望也。”傕、汜等用繇言,厚加答报,由是太祖使命遂得通。太祖既数听荀彧之称繇,又闻其说傕、汜,益虚心。后傕胁天子,繇与尚书郎韩斌同策谋。天子得出长安,繇有力焉。拜御史中丞,迁侍中尚书仆射,并录前功封东武亭侯。
  锺繇,字元常,是颍川长社人,曾经和族中叔父钟瑜一起到洛阳,路上遇到看相的人,看相的人说:“这孩童有贵人之相,当应该会在水中遇难,要千万慎重!”往前行还没到十里路,过桥的时候马匹受惊,钟繇掉入水中几乎丧命。钟瑜因为看相的人说得准确,更加看重钟繇,并且给他提供费用,让他专心学习。后来钟繇被推举为孝廉,担任尚书郎,阳陵县令,因病离职。后来被三公征召,担任廷尉正、黄门侍郎。当时,汉皇帝在西京洛阳,李傕、郭汜等人在长安作乱,和关东地区断绝消息往来。太祖兼任衮州牧,才派遣使者上书朝廷。李傕、郭汜等人认为“关东地区打算自己拥立皇帝,现在曹操虽然有使者诏令,但不是他真正的想法”,商议要扣留太祖的使者,拒绝太祖沟通的心意。钟繇游说李傕、郭汜等人说:“现在天下豪杰一同起事,各自伪造诏令想要巩固统治,只有曹衮州顾念王室,如果辜负他的忠诚,那就不符合将来期望的局面。”李傕、郭汜等听从了钟繇的建议,有诚意地回复,因此太祖的使者才能顺利沟通。太祖已经多次听到荀彧称赞钟繇,又得知他劝说李傕、郭汜,更加谦虚。后来李傕挟持天子,钟繇和尚书郎韩斌一同策划。天子能顺利逃出长安,其中有钟繇的努力。后来被任命为御史中丞,提升为侍中尚书仆射,一起记录前后的功劳,被封为东武亭侯。

  时关中诸将马腾、韩遂等,各拥强兵相与争。太祖方有事山东,以关右为忧。乃表繇以侍中守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委之以后事,特使不拘科制。繇至长安,移书腾、遂等,为陈祸福,腾、遂各遣子入侍。太祖在官渡,与袁绍相持,繇送马二千馀匹给军。太祖与繇书曰:“得所送马,甚应其急。关右平定,朝廷无西顾之忧,足下之勋也。昔萧何镇守关中,足食成军,亦適当尔。”其后匈奴单于作乱平阳,繇帅诸军围之,未拔;而袁尚所置河东太守郭援到河东,众甚盛。诸将议欲释之去,繇曰:“袁氏方强,援之来,关中阴与之通,所以未悉叛者,顾吾威名故耳。若弃而去,示之以弱,所在之民,谁非寇雠?纵吾欲归,其得至乎!此为未战先自败也。且援刚愎好胜,必易吾军,若渡汾为营,及其未济击之,可大克也。”张既说马腾会击援,腾遣子超将精兵逆之。援至,果轻渡汾,众止之,不从。济水未半,击,大破之,斩援,降单于。语在既传。其后河东卫固作乱,与张晟、张琰及高幹等并为寇,繇又率诸将讨破之。自天子西迁,洛阳人民单尽,繇徙关中民,又招纳亡叛以充之,数年间民户稍实。太祖征关中,得以为资,表繇为前军师。
  当时关中地区的各位将领马腾、韩遂等人,各自聚集强大的军队互相竞争。当时太祖正在山东地区有战事,忧心关右地区的事。就上表请求让钟繇以侍中身份兼任司隶校尉,持符节督领关中地区各路军队,将后方事务托付给他,特地允许他不受等级制度的限制。钟繇到了长安,写信给马腾、韩遂等人,向他们陈说利害得失,马腾、韩遂等人各自派儿子入朝奉侍。太祖在官渡和袁绍对峙,钟繇送来两千多匹马补给军需。太祖给钟繇写信说:“收到你所送来的马匹,很好地处理了紧急情况。关右地区平定,朝廷没有了西面的忧虑,都是您的功劳啊。过去萧何镇守关中,,准备了充足的粮草满足军需,也适合说你呀。”那以后匈奴单于在平阳作乱,钟繇率领诸军围困敌军,没有攻克;而袁尚所任命的河东太守郭援来到河东,士兵众多。众位将领商议想放他离开,钟繇说:“袁尚势力正强盛,郭援到来,关中暗地里和他勾结,之所以没有全都背叛,只是因为顾虑我的威名罢了。如果放弃让他们离开,向他们显示了我们的软弱,当地的百姓,哪一个不是仇人?即使我们想回去,难道能够回得去吗!这就是没作战先自己败下阵来.况且郭援固执要强,一定轻视我军,如果他要渡过汾水安营扎寨,在他们还没有渡过汾水时攻击他们,可以大获全胜。”张既劝说马腾会合攻打郭援,马腾派儿子马超率领精兵迎击郭援。郭援到了,果然轻率地要渡过汾水,众将阻止他,他没有听从。渡河还没有到一半,马腾率军攻打,大获全胜,斩杀了马援,降服了匈奴单于。这件事在《张既传》中另有记载。那以后河东卫固叛乱,和张晟、张琰及高幹等一起当了贼寇,钟繇又率领诸将讨伐并打败了他们。从天子迁到长安以来,洛阳百姓人数凋零,钟繇迁徙关中百姓,又招纳逃亡叛民来充实洛阳,几年间百姓人口数量渐渐增长。太祖征讨关中,得到民众的资助,上表让钟繇担任前军师。

  魏国初建,为大理,迁相国。文帝在东宫,赐繇五熟釜,为之铭曰:“於赫有魏,作汉藩辅。厥相惟锺,实幹心膂。靖恭夙夜,匪遑安处。百寮师师,楷兹度矩。”数年,坐西曹掾魏讽谋反,策罢就第。文帝即王位,复为大理。及践阼,改为廷尉,进封崇高乡侯。迁太尉,转封平阳乡侯。时司徒华歆、司空王朗,并先世名臣。文帝罢朝,谓左右曰:“此三公者,乃一代之伟人也,后世殆难继矣!”明帝即位,进封定陵侯,增邑五百,并前千八百户,迁太傅。繇有膝疾,拜起不便。时华歆亦以高年疾病,朝见皆使载舆车,虎贲舁上殿就坐。是后三公有疾,遂以为故事。
  魏国建立初期,钟繇担任大理,升迁为相国。文帝还在东宫,赏赐钟繇五熟釜,并在上面刻字说:“泱泱魏氏成为汉朝的辅佐。能担任相国的只有钟繇,实在像心脏脊骨一样重要。早晚都静肃恭敬,不求安定闲适地生活。是文武百官的师长,刻在这里作为众人的表率。”几年之后,钟繇因被西曹掾魏讽谋反的事牵连,皇帝下诏免除了他的官职。文帝继位魏王,钟繇又担任大理寺卿。等到文帝登基为帝,钟繇改任廷尉,进封崇高乡侯。又升为太尉,转而被封为平阳乡侯。当时司徒华歆、司空王朗,都是先朝名臣。文帝退朝后,对左右侍从说:“这三位,是一代伟人,后世大概很难再出现了!”明帝登基后,晋升钟繇的爵位为定陵侯,增加五百户食邑,加上之前的一共一千八百户,又提升为太傅。钟繇的膝盖有旧疾,下拜起身不方便。当时华歆也因为年事已高又身患疾病,上朝拜见时明帝都允许他们乘坐小车,并让侍卫们抬入殿中就坐。这之后三公身患疾病,都将这一做法作为旧例。

  初,太祖下令,使平议死刑可宫割者。繇以为“古之肉刑,更历圣人,宜复施行,以代死刑。”议者以为非悦民之道,遂寝。及文帝临飨群臣,诏谓“大理欲复肉刑,此诚圣王之法。公卿当善共议。”议未定,会有军事,复寝。太和中,繇上疏曰:“大魏受命,继踪虞、夏。孝文革法,不合古道。先帝圣德,固天所纵,坟典之业,一以贯之。是以继世,仍发明诏,思复古刑,为一代法。连有军事,遂未施行。陛下远追二祖遗意,惜斩趾可以禁恶,恨入死之无辜,使明习律令,与群臣共议。出本当右趾而入大辟者,复行此刑。书云:‘皇帝清问下民,鳏寡有辞于苗。'此言尧当除蚩尤、有苗之刑,先审问於下民之有辞者也。若今蔽狱之时,讯问三槐、九棘、群吏、万民,使如孝景之令,其当弃巿,欲斩右趾者许之。其黥、劓、左趾、宫刑者,自如孝文,易以髡、笞。能有奸者,率年二十至四五十,虽斩其足,犹任生育。今天下人少于孝文之世,下计所全,岁三千人。张苍除肉刑,所杀岁以万计。臣欲复肉刑,岁生三千人。子贡问能济民可谓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又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若诚行之,斯民永济。”书奏,诏曰:“太傅学优才高,留心政事,又於刑理深远。此大事,公卿群僚善共平议。”司徒王朗议,以为“繇欲轻减大辟之条,以增益刖刑之数,此即起偃为竖,化尸为人矣。然臣之愚,犹有未合微异之意。夫五刑之属,著在科律,自有减死一等之法,不死即为减。施行已久,不待远假斧凿于彼肉刑,然后有罪次也。前世仁者,不忍肉刑之惨酷,是以废而不用。不用已来,历年数百。今复行之,恐所减之文未彰于万民之目,而肉刑之问已宣于寇雠之耳,非所以来远人也。今可按繇所欲轻之死罪,使减死之髡、刖。嫌其轻者,可倍其居作之岁数。内有以生易死不訾之恩,外无以刖易釱骇耳之声。”议者百馀人,与朗同者多。帝以吴、蜀未平,且寝。
  当初,太祖下令,让百官公平地商议将死刑改为宫刑的内容。钟繇认为“古代对于囚犯肉体的惩罚,经过了圣人的设立,应该再次实行,用来代替死刑。”商议的大臣认为这不是让百姓满意的办法,就搁置了。等到文帝带领朝臣主持祭典(主持朝政),下诏说“大理寺打算恢复对囚犯肉体的惩罚,这确实是圣德君主的法则。大臣们应该好好共同商议这件事。”商议的结果还没有定下,恰好有军事行动,又搁置了。太和年间,钟繇上疏说:“大魏朝承受天命,跟随虞舜、夏朝的脚步。孝文帝改革法制,不符合古代道义。先帝圣明贤德,本来就是上天允许的,三坟五典等古籍的事业,是一直流传下来的。所以陛下继承前代遗志,依然颁布明智的诏令,希望恢复古代刑罚,作为一朝的法则。但接二连三有军事行动,所以还没有实行。陛下追随太祖和文帝的遗志,惋惜砍掉犯人的脚能阻止罪恶,遗憾被判死刑的人的无辜,让大臣们明了熟习法令,和朝臣们共同商议。让本来应该被砍去右脚的却被判死刑的,恢复成斩脚的刑罚。《尚书》中说:‘帝王清楚地询问下层百姓,鳏夫寡妇对有苗氏没有怨恨的话。’这是说尧帝要废除蚩尤、有苗的酷刑,先向有怨言的百姓详细地询问。现在审理冤案的时候,查问三公、九卿、众位吏役,天下百姓,让他们像汉景帝那时的法令一样,那些应该被斩首后丢弃在街市上的人,想要改成斩掉右脚的也允许。那些被判黥、劓、斩左趾、宫等肉刑的人,就像汉文帝那时一样,改成剃去头发、鞭刑等刑罚。能有男女奸情的人,大多数是二十到四五十岁的人,即使砍掉他们的脚,还是放任他们生育。现在国家人口比汉文帝时期少,臣计算能保全下来的,每年能达到三千人。张苍废除对犯人肉体的惩罚,每年所杀掉的人数以万计。臣想要恢复肉刑,每年能让三千人活下来。子贡问能救助百姓的可以称得上是仁吗?孔子说:‘怎么会只是仁而已,一定是圣人了,尧帝 、舜帝也有做不到的时候!’又说:‘仁很远吗?我想要仁,它就来到了。’如果真的施行这一政策,百姓就能永久受益。”奏章呈上去以后,明帝下诏说:“太傅学识渊博,才德高尚,注意朝政,又在律法上见识深远。这样的大事,大臣百官们要好好地一同公正讨论。”司徒王朗参与商讨,认为“钟繇想要减少死刑的律法条文,增加肉体刑罚的数量,这就是让躺着的人竖起来,将尸体转为活人了。但臣愚陋,依然有和这一建议不相合的稍稍不同的意见。五刑所属的犯罪条例,都记录在 律法条文中,其中自然有减死罪一等的规定,没有被判死刑就是减罪了。这样实行已经很久了,不用等从远处拿来刑具对犯人施行肉刑,然后才有比死罪降一等的办法。前朝历代的仁德之人,对肉刑的惨绝残酷不忍心,所以才废止不用。从不施行到现在,已经经过了数百年。现在又重新施行,恐怕减轻刑罚的条文还没有办法在百姓眼前,而我们施行肉刑的质问已经传到敌寇耳中,这不是招揽远处的百姓的办法。现在可以按照钟繇想要减轻的死罪条例,将死刑减轻为髡刑、刖刑。如果觉得这样惩罚太轻的,可以加倍增加他们做劳役的期限。对内有用活命代替死刑的不可估量的恩德,对外也没有用斩脚代替脚镣的让人惊骇的议论。”参与商讨的有上百人,大多数人的意见和王朗相同。明帝因为东吴、西蜀还没有平定,暂且搁置了这件事。

  太和四年,繇薨。帝素服临吊,谥曰成侯。子毓嗣。初,文帝分毓户邑,封繇弟演及子劭、孙豫列侯。
  太和四年(230),钟繇逝世。明帝穿着素服前去吊唁,封钟繇谥号为成侯。钟繇的儿子钟毓承袭爵位。当初,文帝给钟毓分封食邑,封钟繇的弟弟钟演和钟演的儿子钟劭、孙子钟豫为列侯。

  毓字稚叔。年十四为散骑侍郎,机捷谈笑,有父风。太和初,蜀相诸葛亮围祁山,明帝欲西征,毓上疏曰:“夫策贵庙胜,功尚帷幄,不下殿堂之上,而决胜千里之外。车驾宜镇守中土,以为四方威势之援。今大军西征,虽有百倍之威,於关中之费,所损非一。且盛暑行师,诗人所重,实非至尊动轫之时也。”迁黄门侍郎。时大兴洛阳宫室,车驾便幸许昌,天下当朝正许昌。许昌偪狭,於城南以毡为殿,备设鱼龙曼延,民罢劳役。毓谏,以为“水旱不时,帑藏空虚,凡此之类,可须丰年。“又上”宜复关内开荒地,使民肆力於农。”事遂施行。正始中,为散骑常侍。大将军曹爽盛夏兴军伐蜀,蜀拒守,军不得进。爽方欲增兵,毓与书曰:“窃以为庙胜之策,不临矢石;王者之兵,有征无战。诚以干戚可以服有苗,退舍足以纳原寇,不必纵吴汉于江关,骋韩信於井陉也。见可而进,知难而退,盖自古之政。惟公侯详之!”爽无功而还。后以失爽意,徙侍中,出为魏郡太守。爽既诛,入为御史中丞、侍中廷尉。听君父已没,臣子得为理谤,及士为侯,其妻不复配嫁,毓所创也。
  钟毓字稚叔。十四岁的时候就做了散骑侍郎,机智敏捷,从容谈笑,有父亲钟繇的风范。太和初年,蜀国丞相诸葛亮包围祁山,明帝想要出军西征,钟毓上奏说:“计谋贵在能预先制定的克敌制胜的谋略,功勋崇尚能在军营中完成,不走下殿堂,却能指挥千里之外的战局。陛下应该在中原地区镇守,作为各地军队威势的援助。现在大军西征,虽然有百倍的威势,但对于关中地区的耗费,不是只有一点而已。况且盛夏进军,《诗经》的作者都持慎重的态度,这实在不是陛下亲自征伐的时节。”钟毓被提升为黄门侍郎。当时洛阳大力修建宫殿,皇帝离开洛阳到许昌,全国的官员都到许昌去朝见皇帝。许昌地方狭小,就在城南搭盖毡房作为宫殿,并准备了各种游艺陈设施,老百姓服劳役很疲惫。钟毓上疏劝谏,认为:“各地不时发生水旱灾害,国库空虚,像这样修建的事宜,可等到丰收年头。”他又上疏说 “应恢复开垦关中荒地的措施,让老百姓尽力于农耕。”他的建议都实行了。正始年间,他任散骑常侍。大将军曹爽在盛夏时节发兵征伐蜀国,蜀军坚守,曹爽的军队无法前进。曹爽正要增兵,钟毓给他写信说:“我认为高明的决策,不会在枪林弹雨中强攻;天子的军队出兵征伐,不会有交战的时候。就像大禹挥舞干戚可以征服有苗,晋文公退避三舍足以降服楚军,而不必像汉光武帝派吴汉赴江关破敌,也不必象汉王刘邦那样,派韩信去井陉击破赵军。形势有利,可以前进,形势不利,应知难而退,这是自古以来的办法。希望您仔细考虑!”结果曹爽是无功而回。后来因为失去曹爽的信任钟毓被降职为侍中,又出京担任魏郡太守。曹爽谋反被杀,钟毓调回京师,担任御史中丞、侍中、廷尉。

  正元中,毋丘俭、文钦反,毓持节至扬、豫州班行赦令,告谕士民,还为尚书。诸葛诞反,大将军司马文王议自诣寿春讨诞。会吴大将孙壹率众降,或以为“吴新有衅,必不能复出军。东兵已多,可须后问”。毓以为“夫论事料敌,当以己度人。今诞举淮南之地以与吴国,孙壹所率,口不至千,兵不过三百。吴之所失,盖为无几。若寿春之围未解,而吴国之内转安,未可必其不出也。”大将军曰:“善。”遂将毓行。淮南既平,为青州刺史,加后将军,迁都督徐州诸军事,假节,又转都督荆州。景元四年薨,追赠车骑将军,谥曰惠侯。子骏嗣。毓弟会,自有传。
  正元年中,毋丘俭、文钦反叛,钟毓持符节到扬州、豫州颁布赦免令,告知百姓,回朝后担任尚书。诸葛诞造反,大将军司马昭商议是否需要自己到寿春亲征诸葛涎。当时吴大将孙壹率众投降,有人认为“吴国正在内乱,必不会再出军援助诸葛诞。朝廷留在东边的军队已经很多,可以等待后来的消息。”钟毓认为“研究事情估计敌情,应该从敌人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现在诸葛诞把淮南之地都投降吴国,而孙壹归降,但他带来的人口还不到一千,士兵不到三百。这对吴国来说不算什么大的损耗,如果寿春的围困不能解决,吴国内乱已经停止,不能肯定吴国一定不出兵。”大将军说:“说得对。”于是带领钟毓亲率大军出发。淮南平定之后,钟毓担任青州刺史,加任后将军,升迁督领徐州各项军事,授予,后来又转去督领荆州。景元四年病死,追赠车骑将军,谥号是惠侯。他的儿子钟骏承继他的爵位。钟毓的弟弟钟会,有他自己的传记。

  华歆字子鱼,平原高唐人也。高唐为齐名都,衣冠无不游行市里。歆为吏,休沐出府,则归家阖门。议论持平,终不毁伤人。同郡陶丘洪亦知名,自以明见过歆。时王芬与豪杰谋废灵帝。语在武纪。芬阴呼歆、洪共定计,洪欲行,歆止之曰:“夫废立大事,伊、霍之所难。芬性疏而不武,此必无成,而祸将及族。子其无往!”洪从歆言而止。后芬果败,洪乃服。举孝廉,除郎中,病,去官。灵帝崩,何进辅政,徵河南郑泰、颍川荀攸及歆等。歆到,为尚书郎。董卓迁天子长安,歆求出为下邽令,病不行,遂从蓝田至南阳。时袁术在穰,留歆。歆说术使进军讨卓,术不能用。歆欲弃去,会天子使太傅马日磾安集关东,日磾辟歆为掾。东至徐州,诏即拜歆豫章太守,以为政清静不烦,吏民感而爱之。孙策略地江东,歆知策善用兵,乃幅巾奉迎。策以其长者,待以上宾之礼。后策死。太祖在官渡,表天子徵歆。孙权欲不遣,歆谓权曰:“将军奉王命,始交好曹公,分义未固,使仆得为将军效心,岂不有益乎?今空留仆,是为养无用之物,非将军之良计也。”权悦,乃遣歆。宾客旧人送之者千馀人,赠遗数百金。歆皆无所拒,密各题识,至临去,悉聚诸物,谓诸宾客曰:“本无拒诸君之心,而所受遂多。念单车远行,将以怀璧为罪,愿宾客为之计。”众乃各留所赠,而服其德。
  华歆字子鱼,平原郡高唐县人。高唐是齐国有名的城邑,名门世族没有不在街市上游玩的。华歆担任吏役时,休假离开府衙,就回家闭门不出。评论事情公正持平,始终不会诋毁他们。同郡人陶丘洪也有名,自认为明智见识胜过华歆。当时王芬和一些豪杰人物密谋要废掉汉灵帝。这件事在《武帝纪》中另有记载。王芬暗中召来华歆、陶丘洪一起商定计策,陶丘洪打算前去,华歆阻止他说:“天子废立的大事,是伊尹、霍光都觉得为难的。王芬生性疏漏又不勇武,这件事一定不会成功,还会让灾祸殃及族人。您还是不要去了吧!”陶丘洪听了华歆的话没有前去。后来王芬果然失败,陶丘洪才佩服华歆。华歆被推举为孝廉,担任郎中,因生病离任。灵帝驾崩,何进辅佐朝政,征召河南人郑泰、颍川人荀攸和华歆等人。华歆来到,担任被任命为尚书令。董卓将天子迁到长安,华歆请求出京担任下邽县令,因生病没能前往,就从蓝田去到南阳。当时袁术在穰城,将华歆留下。华歆劝说袁术让他出军讨伐董卓,袁术没有才能拿。华歆想要离开袁术,恰好天子派太傅马日磾安定关东地区,马日磾征召华歆担任掾吏。华歆往东到了徐州,朝廷下诏任命他为豫章太守,因处理政事时心性纯净不烦扰,吏役百姓有有感于此而拥护他。孙策在江东地区侵占土地,华歆知道孙策擅长用兵,就用帛巾束首前去迎接。孙策因为华歆年长,以上等宾客的礼节对待他。后来孙策去世。太祖在官渡,给天子上表征召华歆。孙权想要不派遣华歆前往,华歆对孙权说:“将军您奉着王命才和曹公交好,大概情谊还没有稳固,如果我能为将军效劳表示忠心,难道不是很好吗?现在白白把我留下来,只是养一个没用的人,不是将军的好计策。”孙权开心,才派华歆前去。有一千多宾客旧友去给华歆送行,赠送了数百金。华歆都没有拒绝,暗中将做好标记,等到将要出发时,将礼物都放在一起,对众位宾客说:“本来没有拒绝各位心意的想法,但接受的礼物太多了。想到我只身远行,将会因为怀有美玉而获罪,希望各位能为我考虑。”众人才各自留下自己赠送的东西,并且佩服华歆的品德。

  歆至,拜议郎,参司空军事,入为尚书,转侍中,代荀彧为尚书令。太祖征孙权,表歆为军师。魏国既建,为御史大夫。文帝即王位,拜相国,封安乐乡侯。及践阼,改为司徒。歆素清贫,禄赐以振施亲戚故人,家无担石之储。公卿尝并赐没入生口,唯歆出而嫁之。帝叹息,下诏曰:“司徒,国之俊老,所与和阴阳理庶事也。今大官重膳,而司徒蔬食,甚无谓也。”特赐御衣,及为其妻子男女皆作衣服。三府议:“举孝廉,本以德行,不复限以试经。“歆以为”丧乱以来,六籍堕废,当务存立,以崇王道。夫制法者,所以经盛衰。今听孝廉不以经试,恐学业遂从此而废。若有秀异,可特徵用。患於无其人,何患不得哉?”帝从其言。
  华歆到了以后,被任命为议郎,参议司空军事,入朝担任尚书,又转任侍中,代替荀彧任尚书令。太祖征讨孙权,上表请求任命华歆为军师。魏国建立以后,华歆担任御史大夫。文帝即位魏王,任命华歆为相国,封为安乐乡侯。等到文帝登基,改任华歆为司徒。华歆向来清寒贫苦,俸禄赏赐都用来赈济或赠与族中亲人与朋友,家中储备没有到一担粮食。朝中大臣曾经得到被没入官府的奴婢作为赏赐,只有华歆释放她们并允许他们嫁人。文帝感叹,下诏令说:“司徒,是国家才智杰出的老人,所做的是调和阴阳处理政事的事情。现在朝中大臣饮食丰盛,而司徒饮食清淡,也不是很在意。”特别赏赐帝王服饰的布料,让他为自己的妻子孩子男女老少裁做衣服。三公商议:“推举孝廉,本来是以德行为准则,不再用考试经书来限制。”华歆认为“天下大乱以来,六经被荒废,应当尽快保存帮助,以推崇王道。制定律法,是帮助国家历经盛衰时期的。现在允许被推举为孝廉的人不经过考试,恐怕学习风气从此就荒废了。如果有特别优秀出众的,可以特别征召任用。忧虑的是没有人才,怎么会忧虑得不到人才呢?”文帝听从了他的意见。

  黄初中,诏公卿举独行君子,歆举管宁,帝以安车徵之。明帝即位,进封博平侯,增邑五百户,并前千三百户,转拜太尉。歆称病乞退,让位於宁。帝不许。临当大会,乃遣散骑常侍缪袭奉诏喻指曰:“朕新莅庶事,一日万几,惧听断之不明。赖有德之臣,左右朕躬,而君屡以疾辞位。夫量主择君,不居其朝,委荣弃禄,不究其位,古人固有之矣,顾以为周公、伊尹则不然。絜身徇节,常人为之,不望之於君。君其力疾就会,以惠予一人。将立席几筵,命百官总己,以须君到,朕然后御坐。”又诏袭:“须歆必起,乃还。”歆不得已,乃起。
  黄初年间(220~226),文帝下诏令大臣推举有卓异的操守和行为的士人,华歆推举了管宁,文帝用安车征召管宁。明帝登基,进封华歆为博平侯,增加五百户食邑,加上以前的一共一千三百户,又转而任命他为太尉。华歆自称生病请求退休,将职位让给管宁。明帝没有允准。等到朝中大会,明帝让散骑常侍缪袭按照诏令宣告说:“朕刚刚开始处理各种政事,每天处理很多事情,担心听取奏报后的决断不明智。仰赖德行高尚的大臣,在朕身边指点,但您多次称病辞官。考量君主,不在朝中担任官职,抛弃荣华利禄,不追求高位,古人本来已经有这样做的,只是对于周公、伊尹就不是这样了。洁身自好,坚守节操,是普通人的做法,不希望您也这样。您还是勉强支撑病体来参加大会吧,也能对我有益。我将会在桌案前站着等待,让官员们也和我一样,一定要等待您的道理,朕才入席就坐。”明帝又诏令缪袭说:“一定要等到华歆接旨起身,你再回来。”华歆没有办法,就接旨答应了。

  太和中,遣曹真从子午道伐蜀,车驾东幸许昌。歆上疏曰:“兵乱以来,过逾二纪。大魏承天受命,陛下以圣德当成康之隆,宜弘一代之治,绍三王之迹。虽有二贼负险延命,苟圣化日跻,远人怀德,将襁负而至。夫兵不得已而用之,故戢而时动。臣诚愿陛下先留心於治道,以征伐为后事。且千里运粮,非用兵之利;越险深入,无独克之功。如闻今年徵役,颇失农桑之业。为国者以民为基,民以衣食为本。使中国无饥寒之患,百姓无离土之心,则天下幸甚,二贼之衅,可坐而待也。臣备位宰相,老病日笃,犬马之命将尽,恐不复奉望銮盖,不敢不竭臣子之怀,唯陛下裁察!”帝报曰:“君深虑国计,朕甚嘉之。贼凭恃山川,二祖劳於前世,犹不克平,朕岂敢自多,谓必灭之哉!诸将以为不一探取,无由自弊,是以观兵以闚其衅。若天时未至,周武还师,乃前事之鉴,朕敬不忘所戒。”时秋大雨,诏真引军还。太和五年,歆薨,谥曰敬侯。子表嗣。初,文帝分歆户邑,封歆弟缉列侯。表,咸熙中为尚书。
  太和年间(227~233),明帝派曹真率军从子午道行军征讨蜀国,明帝亲自往东到了许昌。华歆上疏说:“自从战争灾祸以来,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年的时间。大魏朝顺应承受天命,陛下您凭借圣明贤德当会成就周成王、周康王那样的盛世伟业,应该弘扬圣明时代的治国政策,追随三王的脚步。即使有吴国、蜀国两个贼过依靠天险暂且延续时间,如果圣明教化逐渐推广,在远方的人感念这里的德政,将会背负婴孩前来。军队是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才使用的,所以将兵器收藏起来等到合适的实际再动用。臣恳切地希望陛下能先在治国方法上留心,将出征讨伐的事放在后面考虑。况且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运送军粮,这不是战事上的有利之处;穿过天险深入他国,没有独立克服的办法。像我听说的今年的征税徭役,对农事有些损害。治理国家的人以百姓为基础,百姓以衣食住行为根本。如果中原地区没有饥饿寒冷的祸患,百姓没有离开故土的想法,那就是天下的大幸事了,吴国和蜀国的祸患,我们可以安坐等待了。臣身居宰相之职,年纪渐长,病情加重,能对陛下尽忠的时间不多了,恐怕不能再侍奉陛下,不敢不竭尽臣子的忠心,希望陛下考察决断!”明帝回复说:“您对国家大事有深远的思虑,我非常赞许。敌国倚仗险要的山川地势,之前武帝、文帝两位先祖辛劳不断,仍然不能攻克平定,我又怎么敢夸耀自己,说一定能灭了他们呢!众位将领认为没有尝试过试探,他们不会自己凋敝,所以出兵探查以寻找他们的弱点。如果消灭他们的时机还没有到,那周武王班师回朝,已经是前代的借鉴,我不会忘记您的告诫。”当时正是秋天雨季,明帝下诏让曹真率军回朝。文帝分封华歆的食邑,太和五年(231),华歆去世,谥号为敬侯。他的儿子华表继承爵位。当初,封华歆的弟弟华缉为列侯。华表在咸熙年间(264~265)担任尚书。

  王朗字景兴,东海郯人也。以通经,拜郎中,除菑丘长。师太尉杨赐,赐薨,弃官行服。举孝廉,辟公府,不应。徐州刺史陶谦察朗茂才。时汉帝在长安,关东兵起,朗为谦治中,与别驾赵昱等说谦曰:“春秋之义,求诸侯莫如勤王。今天子越在西京,宜遣使奉承王命。“谦乃遣昱奉章至长安。天子嘉其意,拜谦安东将军。以昱为广陵太守,朗会稽太守。孙策渡江略地。朗功曹虞翻以为力不能拒,不如避之。朗自以身为汉吏,宜保城邑,遂举兵与策战,败绩,浮海至东冶。策又追击,大破之。朗乃诣策。策以朗儒雅,诘让而不害。虽流移穷困,朝不谋夕,而收恤亲旧,分多割少,行义甚著。
  王朗字景兴,东海郡人。因为精通经书,被任命为郎中,担任菑丘县令。曾经师从太尉杨赐,杨赐去世后,王朗辞官为杨赐穿孝服守丧。王朗被推举为孝廉,又被公府征召,他都没有答应。徐州刺史陶谦经过考察,推举王朗为秀才。当时汉献帝在长安,关东地区纷纷起兵,王朗是陶谦的治中,和别驾赵昱等人劝说陶谦:“《春秋》的要义,向诸侯求助不如起兵援救君主。现在天子远在西京长安,应该派遣使者前去接受皇上诏令。”陶谦就派赵昱带着奏章到长安。天子赞赏他们的心意,任命陶谦为安东将军。让赵昱担任广陵太守,王朗担任会稽太守。孙策渡过长江侵夺土地。王朗的功曹虞翻认为当下的实力没有办法抵抗,不如避开孙策。王朗自己认为身为汉朝官吏,应该保住城邑,就率军和孙策交战,大败而回,乘船出海到了东冶。孙策又前去追击,大败王朗。王朗就去见孙策,孙策因为王朗有儒雅的风度,只是责问了他,没有加害。王朗虽然漂泊流离,穷厄困顿,早上考虑不到晚上的事,却收容抚恤亲朋好友,分给他们的多,向他们索要的少,行事正直为人称道。

  太祖表徵之,朗自曲阿展转江海,积年乃至。拜谏议大夫,参司空军事。魏国初建,以军祭酒领魏郡太守,迁少府、奉常、大理。务在宽恕,罪疑从轻。锺繇明察当法,俱以治狱见称。
  太祖上表征召他,王朗从曲阿辗转经过江海,经过几年才回到京城。朝廷任命他为谏议大夫,参与司空军事。魏国建立初期,王朗以军祭酒的身份兼任魏军太守,又调任少府、奉常、大理。审理案件时以宽恕为要旨,是有疑点的罪名就从轻发落。钟繇依照律法明确审理案件,两人一起因为审理案件为人称道。

  文帝即王位,迁御史大夫,封安陵亭侯。上疏劝育民省刑曰:“兵起已来三十馀年,四海荡覆,万国殄瘁。赖先王芟除寇贼,扶育孤弱,遂令华夏复有纲纪。鸠集兆民,于兹魏土,使封鄙之内,鸡鸣狗吠,达於四境,蒸庶欣欣,喜遇升平。今远方之寇未宾,兵戎之役未息,诚令复除足以怀远人,良宰足以宣德泽,阡陌咸修,四民殷炽,必复过於曩时而富於平日矣。易称敕法,书著祥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慎法狱之谓也。昔曹相国以狱市为寄,路温舒疾治狱之吏。夫治狱者得其情,则无冤死之囚;丁壮者得尽地力,则无饥馑之民;穷老者得仰食仓廪,则无喂饿之殍;嫁娶以时,则男女无怨旷之恨;胎养必全,则孕者无自伤之哀;新生必复,则孩者无不育之累;壮而后役,则幼者无离家之思;二毛不戎,则老者无顿伏之患。医药以疗其疾,宽繇以乐其业,威罚以抑其强,恩仁以济其弱,赈贷以赡其乏。十年之后,既笄者必盈巷。二十年之后,胜兵者必满野矣。”
  文帝即位魏王,将王朗提升为御史大夫,封为安陵亭侯。王朗上疏劝谏,希望教化百姓减少刑罚,说:“天下兴起战事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四海动荡倾覆,很多国家都困苦凋敝。仰赖先王铲除敌寇,安抚养育孤苦弱小的人,才让中原地区恢复了法律制度。召集百姓,在魏氏的土地上,让边境以内的地方,鸡鸣狗吠,传播到四面的边境地区,百姓欣喜万分,得以遇到太平时代。现在远方的敌寇还没有平定,战事还没有停息,下令免除赋税徭役,足以让远方的百姓感怀,有好的宰相就足以宣告朝廷的圣德恩泽,将道路都修整好,天下百姓繁衍生息,一定好过从前的日子而且比平时富裕。改变整顿法令,书中记载详细的刑罚条例,这样,一个人有福运,许多人都因此而受福。这就是说慎重律法刑狱了。从前曹相国以狱讼以及市集交易为依凭,路温舒痛恨审理案件的官吏。审理案件的人了解其中的详情,那就没有被冤枉而死的囚犯;健壮的男丁能在土地上努力劳作,那就没有受饥饿寒冷的百姓;穷困老迈的人能仰赖粮食仓库中生存,那就没有因饥饿而死的人;按照时节举办男女嫁娶之事,那百姓就没有长期别离的遗憾;养胎的时候照顾得全面,那怀孕的妇女就没有自我感叹的哀伤;生下孩子之后一定让她好好恢复,那孩子就没有不能养育的烦累;等到壮年再服役,那年幼的人就不会有离家远行的思念;老年人不参加战争,那年老的人就没有跌倒的隐患。以医用药品治疗百姓的疾病,宽放徭役以让百姓安居乐业,用有威势的刑罚抑制豪强,用恩惠仁德来救济弱小,官府赈济来救济穷困的人。十年之后,顺利成年的女子一定充满街巷。二十年之后,精锐的士兵一定充满旷野。”

  及文帝践阼,改为司空,进封乐平乡侯。时帝颇出游猎,或昏夜还宫。朗上疏曰:“夫帝王之居,外则饰周卫,内则重禁门,将行则设兵而后出幄,称警而后践墀,张弧而后登舆,清道而后奉引,遮列而后转毂,静室而后息驾,皆所以显至尊,务戒慎,垂法教也。近日车驾出临捕虎,日昃而行,及昏而反,违警跸之常法,非万乘之至慎也。”帝报曰:“览表,虽魏绛称虞箴以讽晋悼,相如陈猛兽以戒汉武,未足以喻。方今二寇未殄,将帅远征,故时入原野以习戎备。至於夜还之戒,已诏有司施行。”
  等到文帝登基,改任王朗为司空,又进封为乐平乡侯。当时文帝时常出宫打猎,有时夜里才返回宫中。王朗上疏说:“帝王的居所,外面用森严的警卫围饰,里面就设置多重宫门,将要出行的时候就布置人马然后才出宫门,有战事警报才走下殿阶,把弓拉开然后才登上舆车,清理道路然后才在车前导引,列队遮挡后才迅速前进,清扫检查宫室后才停车休息,都是为了彰显帝王的至尊,专注与警戒谨慎,传播律法教化。最近陛下出宫抓捕老虎,太阳升起就出发,等到天色昏暗才返回,违背了警戒清道的通常制度,不是君主最谨慎的做法。”文帝回复说:“看了你的奏表,即使是魏绛说到虞箴以讽谏晋悼公,司马相如陈说猛兽以劝诫汉武帝,还不足以比喻。现在东吴、西蜀两个贼过还没有消灭,将要率军远征,所以有时到原野上熟悉战事准备。至于针对夜里才回来的教诲,我已经下诏让相关部门执行。”

  初,建安末,孙权始遣使称藩,而与刘备交兵。诏议“当兴师与吴并取蜀不”?朗议曰:“天子之军,重於华、岱,诚宜坐曜天威,不动若山。假使权亲与蜀贼相持,搏战旷日,智均力敌,兵不速决,当须军兴以成其势者,然后宜选持重之将,承寇贼之要,相时而后动,择地而后行,一举更无馀事。今权之师未动,则助吴之军无为先征。且雨水方盛,非行军动众之时。”帝纳其计。黄初中,鹈鹕集灵芝池,诏公卿举独行君子。朗荐光禄大夫杨彪,且称疾,让位於彪。帝乃为彪置吏卒,位次三公。诏曰:“朕求贤於君而未得,君乃翻然称疾,非徒不得贤,更开失贤之路,增玉铉之倾。无乃居其室出其言不善,见违於君子乎!君其勿有后辞。”朗乃起。
  当初,建安末年,孙权开始派使者向朝廷自称藩属,而和刘备交战。文帝下诏商议“应该出兵和东吴一起攻打蜀国吗?”王朗商议说:“天子的军队,比华山、泰山重要,实在应该坐镇京城显示天子的威势,像山一样安坐不动。如果孙权亲自和蜀军对峙交战,经过长久的交战,智谋相等实力均衡,战事不能迅速结束,就应该发兵以助长孙权的气势,然后应该选取谨慎稳重的将领,在敌人的要害处,等待时机然后行动,选择地点然后出兵,一举行动,就没有剩余的事了。现在孙权的军队还没有行动,那援助东吴的军队没有什么事就先行动。况且现在正是雨季,不是劳师动众的时机。”文帝采纳了他的计策。黄初年中,鹈鹕聚集在灵芝池,文帝诏令大臣们推举特立独行又品德高尚的士人。王朗举荐了光禄大夫杨彪,并且自称生病,将职位让给杨彪。文帝就为杨彪安排了吏役士兵,地位仅在三公之下。文帝下诏说:“朕向各位大臣求取贤人但没有得到,您却突然称病,这不只是得不到贤人,更是打开了失去贤者的方法,加快失去大臣的速度。难道不是处在官位上但说出不好的话,被品德高尚的人背弃吗!您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王朗才同意继续做官。

  孙权欲遣子登入侍,不至。是时车驾徙许昌,大兴屯田,欲举军东征。朗上疏曰:“昔南越守善,婴齐入侍,遂为冢嗣,还君其国。康居骄黠,情不副辞,都护奏议以为宜遣侍子,以黜无礼。且吴濞之祸,萌於子入,隗嚣之叛,亦不顾子。往者闻权有遣子之言而未至,今六军戒严,臣恐舆人未畅圣旨,当谓国家愠於登之逋留,是以为之兴师。设师行而登乃至,则为所动者至大,所致者至细,犹未足以为庆。设其傲狠,殊无入志,惧彼舆论之未畅者,并怀伊邑。臣愚以为宜敕别征诸将,各明奉禁令,以慎守所部。外曜烈威,内广耕稼,使泊然若山,澹然若渊,势不可动,计不可测。”是时,帝以成军遂行,权子不至,车驾临江而还。
  孙权想派儿子孙登入朝侍奉,没有到。这时候天子移驾到许昌,大力兴办屯田,打算出兵东征。王朗上疏说:“过去南越国坚守善道,赵婴齐入朝侍奉,就成为嫡长子,回去做南越国的君主。康居骄横狡猾,心中想法跟说的话不相符,都护上奏认为应该派遣他的儿子入朝侍奉,以打击他的无礼行为。况且吴王刘濞的灾祸,就是萌发于儿子入朝侍奉,隗嚣叛乱时也没有顾忌儿子。前去的人听说孙权有派儿子前来的言论但人还没有到,现在军队警戒严备,臣担心众人没有能通晓您的旨意,就会认为国家对于孙登的逗留愤怒,所以才出兵攻打。假如军队出发然后孙登才到,那就是所惊动的范围太大,但得到的东西却很小,依然不足以庆祝。假设孙登倨傲狠戾,确实没有入朝的想法,担心那边的民众的议论不够明白晓畅,一同怀有怨恨。臣下愚钝,认为应该下令各位别征将领,让他们各自明确地遵守命令,谨慎地保住自己的部下。对外宣扬猛烈的威势,对内大力推广耕种,让自己像山一样恬淡,像深水一样安定,威势不能撼动,计谋不可预算。”这时候,文帝因为军队已召集完毕,就出发了,孙权的儿子没有到,文帝到了长江边上就返回了。

  明帝即位,进封兰陵侯,增邑五百,并前千二百户。使至邺省文昭皇后陵,见百姓或有不足。是时方营修宫室,朗上疏曰:“陛下即位已来,恩诏屡布,百姓万民莫不欣欣。臣顷奉使北行,往反道路,闻众徭役,其可得蠲除省减者甚多。愿陛下重留日昃之听,以计制寇。昔大禹将欲拯天下之大患,故乃先卑其宫室,俭其衣食,用能尽有九州,弼成五服。勾践欲广其御儿之疆,馘夫差於姑苏,故亦约其身以及家,俭其家以施国,用能囊括五湖,席卷三江,取威中国,定霸华夏。汉之文、景亦欲恢弘祖业,增崇洪绪,故能割意於百金之台,昭俭於弋绨之服,内减太官而不受贡献,外省徭赋而务农桑,用能号称升平,几致刑错。孝武之所以能奋其军势,拓其外境,诚因祖考畜积素足,故能遂成大功。霍去病,中才之将,犹以匈奴未灭,不治第宅。明恤远者略近,事外者简内。自汉之初及其中兴,皆於金革略寝之后,然后凤阙猥闶,德阳并起。今当建始之前足用列朝会,崇华之后足用序内官,华林、天渊足用展游宴,若且先成阊阖之象魏,使足用列远人之朝贡者,脩城池,使足用绝逾越,成国险,其馀一切,且须丰年。一以勤耕农为务,习戎备为事,则国无怨旷,户口滋息,民充兵强,而寇戎不宾,缉熙不足,未之有也。”转为司徒。
  明帝登基后,进封王朗为兰陵侯,增加食邑五百户,加上以前的一共一千二百户。派他到邺城察看文昭皇后的陵墓,探访百姓有什么不足的。这是正在营造修建宫殿,王朗上疏说:“陛下登基以来,多次颁发降恩诏书,天下百姓没有不欣喜的。臣不久前奉王命出使北方,来回的路上,听闻各类徭役,能免除减少的很多。希望陛下继续保留终日听取意见的做法,以制定平定贼人的计策。从前大禹想要挽救天下的祸患,所以先住在简陋的房屋中,吃食和穿戴都很节俭,任用有才干的人,才能统一天下,最终划分五服。句践想要夸大他的疆土,在姑苏割取夫差的首级,所以也约束自己和家人,将家中节省下来的用在国家上,所以能包罗五湖,像席子包卷三江,在中原地区取得微信,奠定中原地区的霸业。汉朝的文帝、景帝也希望扩大祖先基业,将流传的基业发扬光大,所以能断绝修建华丽台阁的想法,用穿粗厚的棉麻服饰表明节俭,对内裁减太官且不接受进献礼品,对外减少徭役赋税然后致力于农业,所以能被称为太平时代,几乎导致刑罚不需使用。孝武帝之所以能激发军队威势,拓展对外的边境,确实是因为祖辈父辈们向来蓄积了充足的粮食物资,所以能成就他的巨大功业。霍去病,是中等才能的将领,仍然说匈奴还没有平定,不修建府邸。明白考虑长远的人忽略眼前的事,在外做事的人会简化在内的事。自从汉朝初年到汉朝中兴,都在战事停息之后,然后才修建很多宫殿楼宇,德行一同推广。现在应该在建造以前足够用来排列朝会,在繁华之后足够用来排序宫中仆从,精美的园林和景色足够用来展示游乐宴饮,如果姑且先修成巍峨的宫殿来象征魏朝,使之足够用来让远来朝见进贡的人居住,整修城池,让它足够用来断绝翻越的可能,成为国家依凭的险要地势,其他的一切事宜,都需要等到富饶的年份。首先以勤奋耕种务农为要务,以准备战事装备为要事,那国家就没有离别的怨恨,人口滋长繁衍,百姓充足兵力强盛,这样之后敌寇不臣服,朝廷的光辉不足够,是没有过的。”王朗转任司徒。

  时屡失皇子,而后宫就馆者少,朗上疏曰:“昔周文十五而有武王,遂享十子之祚,以广诸姬之胤。武王既老而生成王,成王是以鲜於兄弟。此二王者,各树圣德,无以相过,比其子孙之祚,则不相如。盖生育有早晚,所产有众寡也。陛下既德祚兼彼二圣,春秋高於姬文育武之时矣,而子发未举於椒兰之奥房,藩王未繁於掖庭之众室。以成王为喻,虽未为晚,取譬伯邑,则不为夙。周礼六宫内官百二十人,而诸经常说,咸以十二为限,至於秦汉之末,或以千百为数矣。然虽弥猥,而就时於吉馆者或甚鲜,明'百斯男'之本,诚在於一意,不但在於务广也。老臣慺慺,愿国家同祚於轩辕之五五,而未及周文之二五,用为伊邑。且少小常苦被褥泰温,泰温则不能便柔肤弱体,是以难可防护,而易用感慨。若常令少小之缊袍,不至於甚厚,则必咸保金石之性,而比寿於南山矣。”帝报曰:“夫忠至者辞笃,爱重者言深。君既劳思虑,又手笔将顺,三复德音,欣然无量。朕继嗣未立,以为君忧,钦纳至言,思闻良规。”朗著易、春秋、孝经、周官传,奏议论记,咸传於世。太和二年薨,谥曰成侯。子肃嗣。初,文帝分朗户邑,封一子列侯,朗乞封兄子详。
  当时的皇子接连去世,但后宫中怀孕生子的后妃很少,王朗上疏说:“过去周文王十五岁时有了周武王,于是享有有十个儿子的福气,以延续众位姬妾子孙的传承。周武王年老才生下周成王,周成王因此少有兄弟。这两位先王,各自树立他们圣明的仁德,没有互相来往,比较他们在子孙延续上的福气,就不相同了。大概是生育子孙有早晚,生育的数量有多有少吧。陛下的德行福气已经兼及两位圣人,年纪比周文王诞育周武王的时候高,但还没有能像周武王一样出生在后宫的儿子,众多藩王还没有在掖庭的宫室中出生。用周成王做比喻,虽然还不算晚,但和伯邑考比较,那也不算早了。按照周礼,六宫中的女官有一百二十人,而众多经典和通常说法,都以十二人为限制,到了秦汉末年,有的都已经数以千百记了。但虽然人数减少,但把握时机生产的也很少,明白‘多生儿子’的根本,果真在于专一,不只是在于致力于增加人数。老臣诚恳地希望国家能和轩辕有一样的福气,有二十五各儿子,但却比得上周文王的十个儿子,实在是郁闷。况且年纪小的孩子经常苦于被褥安宁温暖,安宁温暖就不能方便孩子柔弱的身体,所以难以预防保护,却容易生出伤病。如果经常让小孩子的旧棉袍不至于太厚,那一定都能保住他们坚韧的性格,也能长命百岁。”文帝回复说:“忠诚至高的人言辞坚定,关爱深重的人言语深刻。您已经劳心思虑,又将想法写下来,接着上报善意的言论,我非常欣喜。朕继承的人还没有确立,成为您的忧虑,我会采纳您的好建议,思考好的办法。”王朗著写《易经》、《春秋》、《孝经》、《周官》的传记,上奏将他们记录下来,都流传到后世。太和二年王朗去世,谥号为成侯。他的儿子王肃承袭他的爵位。当初,文帝分封王朗的食邑,封他的一个儿子为列侯,王朗请求封兄长的儿子王详。

  肃字子雍。年十八,从宋忠读太玄,而更为之解。黄初中,为散骑黄门侍郎。太和三年,拜散骑常侍。四年,大司马曹真征蜀,肃上疏曰:“前志有之,‘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此谓平涂之行军者也。又况於深入阻险,凿路而前,则其为劳必相百也。今又加之以霖雨,山坂峻滑,众逼而不展,粮县而难继,实行军者之大忌也。闻曹真发已逾月而行裁半谷,治道功夫,战士悉作。是贼偏得以逸而待劳,乃兵家之所惮也。言之前代,则武王伐纣,出关而复还;论之近事,则武、文征权,临江而不济。岂非所谓顺天知时,通於权变者哉!兆民知圣上以水雨艰剧之故,休而息之,后日有衅,乘而用之,则所谓悦以犯难,民忘其死者矣。”於是遂罢。又上疏:“宜遵旧礼,为大臣发哀,荐果宗庙。”事皆施行。又上疏陈政本曰:“除无事之位,损不急之禄,止浮食之费,并从容之官;使官必有职,职任其事,事必受禄,禄代其耕,乃往古之常式,当今之所宜也。官寡而禄厚,则公家之费鲜,进仕之志劝。各展才力,莫相倚仗。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能之与否,简在帝心。是以唐、虞之设官分职,申命公卿,各以其事,然后惟龙为纳言,犹今尚书也,以出内帝命而已。夏、殷不可得而详。甘誓曰‘六事之人’,明六卿亦典事者也。周官则备矣,五日视朝,公卿大夫并进,而司士辨其位焉。其记曰:‘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及汉之初,依拟前代,公卿皆亲以事升朝。故高祖躬追反走之周昌,武帝遥可奉奏之汲黯,宣帝使公卿五日一朝,成帝始置尚书五人。自是陵迟,朝礼遂阙。可复五日视朝之仪,使公卿尚书各以事进。废礼复兴,光宣圣绪,诚所谓名美而实厚者也。”
  王肃字子雍。十八岁的时候,跟随宋忠解读《太玄经》,还为其做了注解。黄初年中,王肃担任散骑黄门侍郎。太和三年,他被任命为散骑常侍。太和四年,大司马曹真征讨蜀国,王肃上疏说:“前人的记述有说,‘从千里之外运送粮食,士兵有饥饿的脸色,做饭前还要砍柴割草,部队得不到休息,吃不上饭’,这是说在平坦的路上行军的情况。更何况是军队深入险要的地方,开凿道路才能前行,那么一定会比平坦路途上的行军劳累百倍。现在又加上大雨持续不断,山坡陡峭光滑,军队拥塞而无法行进,粮食还在遥远的地方,难以为继,确实是行军之大忌啊。听说曹真出发已经超过一个月但在半路上被阻隔,花费时间精力修筑道路,士兵们都参与了。这样的话,敌人就独得以安逸等待疲惫军队的好处,这是用兵之人所忌惮的。说到前代,那周武王讨伐商纣王,刚出关又返回;讨论到近处的事例,那武帝、文帝征讨孙权,到了长江边上却没有渡过去。难道不都是顺应天命了解时机,知道权衡变通吗!天下万民因为雨水强烈被阻隔的缘故,休养生息,以后在有战事,就能立刻动用军队,那就是用喜悦对抗困难了,百姓会忘记死亡的危险。”于是就停止出兵。王肃又上奏说:“应该遵循以前的礼节,为去世的大臣举行哀悼仪式,并祭祀宗庙。”这些事都施行了。又上奏陈述为政根本说:“撤除无事可做的职位,减少不必要的俸禄,停止不劳作却享受的支出,合并悠闲舒缓的官职;让官员一定有职务,职务一定有事可做,完成事情一定获得俸禄,用俸禄代替耕作,是自古以来的固定制度,是现在应该做的。官职少但俸禄优厚,那朝廷的耗费就少,就能勉励读书士人的志向。各自施展才能力量,不要互相依靠。向皇上陈述这些话,用效果来进行考验,能否施行,只在于陛下的心里。所以唐尧、虞舜设立官职分配职位,任命王公大臣,各自交给他们任务,这样之后有专人负责宣告王命,就像现在的尚书,用来传达君王命令。夏朝、殷朝没有能详细考查。《尚书·甘誓》中说‘六事之人’,表明当时的六位公卿也是主管事务的人。周朝的官职已经完备,五天上朝一次,大臣官员们一同觐见,而司士区别他们的位置。他们记录说:‘坐着空谈大道理的,就是王公大臣;起身并去施行的,就是士大夫。’等到汉朝初年,依照前代拟定官职,大臣们都亲自以事情入朝上奏。所以高祖亲自追回退却的周昌,汉武帝在远处赞同上奏的汲黯,汉宣帝让大臣们每五天上朝一次,汉成帝开始设置尚书的五个官职。自从汉室衰微,朝拜的礼节就缺失了。可以恢复每五天临朝听政的礼仪,让公卿尚书们各自上奏事情。重新发扬被废止的礼节,光大宣扬君王的仁政,就是所谓的名声美好并且实厚啊。”

  青龙中,山阳公薨,汉主也。肃上疏曰:“昔唐禅虞,虞禅夏,皆终三年之丧,然后践天子之尊。是以帝号无亏,君礼犹存。今山阳公承顺天命,允答民望,进禅大魏,退处宾位。公之奉魏,不敢不尽节。魏之待公,优崇而不臣。既至其薨,榇敛之制,舆徒之饰,皆同之於王者,是故远近归仁,以为盛美。且汉总帝皇之号,号曰皇帝。有别称帝,无别称皇,则皇是其差轻者也。故当高祖之时,土无二王,其父见在而使称皇,明非二王之嫌也。况今以赠终,可使称皇以配其谥。”明帝不从,使称皇,乃追谥曰汉孝献皇帝。
  青龙年中,山阳公去世,他曾是汉朝的君主。王肃上疏说:“过去唐尧禅让给虞舜,虞舜禅位给夏,都是先守完三年丧期,然后才登上天子之位。所以帝王的称号没有损害,君主的礼节依然存在。现在山阳公顺应天命,回应同意百姓的期望,让位给大魏,退下处在宾客的席位上。山阳公侍奉魏朝,不敢不竭尽臣子的礼节。魏朝对待山阳公,优厚尊崇,没有把他当做臣子。他去世之后,入殓下葬的制度,车马徒众的装饰,都跟君王是相同的,所以远近的人都来依附仁德的人,都认为很美善。况且汉朝总括帝皇的称号,称为皇帝。有其他的称谓为帝,没有称为皇的,那皇就是地位比较低的了。所以在高祖的时代,一块土地上没有两个封王,他的父亲还在的时候让他称为皇,表明没有有两个主君的嫌疑。况且现在是临终赠号,可以让他称皇,配在他的谥号中。”明帝没有同意,还是称山阳公为皇,就追谥为汉孝献皇帝。

  后肃以常侍领秘书监,兼崇文观祭酒。景初间,宫室盛兴,民失农业,期信不敦,刑杀仓卒。肃上疏曰:“大魏承百王之极,生民无几,干戈未戢,诚宜息民而惠之以安静遐迩之时也。夫务畜积而息疲民,在於省徭役而勤稼穑。今宫室未就,功业未讫,运漕调发,转相供奉。是以丁夫疲於力作,农者离其南亩,种谷者寡,食谷者众,旧谷既没,新谷莫继。斯则有国之大患,而非备豫之长策也。今见作者三四万人,九龙可以安圣体,其内足以列六宫,显阳之殿,又向将毕,惟泰极已前,功夫尚大,方向盛寒,疾疢或作。诚愿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深愍役夫之疲劳,厚矜兆民之不赡,取常食廪之士,非急要者之用,选其丁壮,择留万人,使一期而更之,咸知息代有日,则莫不悦以即事,劳而不怨矣。计一岁有三百六十万夫,亦不为少。当一岁成者,听且三年。分遣其馀,使皆即农,无穷之计也。仓有溢粟,民有馀力:以此兴功,何功不立?以此行化,何化不成?夫信之於民,国家大宝也。仲尼曰:‘自古皆有死,民非信不立。’夫区区之晋国,微微之重耳,欲用其民,先示以信,是故原虽将降,顾信而归,用能一战而霸,于今见称。前车驾当幸洛阳,发民为营,有司命以营成而罢。既成,又利其功力,不以时遣。有司徒营其目前之利,不顾经国之体。臣愚以为自今以后,傥复使民,宜明其令,使必如期。若有事以次,宁复更发,无或失信。凡陛下临时之所行刑,皆有罪之吏,宜死之人也。然众庶不知,谓为仓卒。故愿陛下下之於吏而暴其罪,钧其死也,无使汙于宫掖而为远近所疑。且人命至重,难生易杀,气绝而不续者也,是以圣贤重之。孟轲称杀一无辜以取天下,仁者不为也。汉时有犯跸惊乘舆马者,廷尉张释之奏使罚金,文帝怪其轻,而释之曰:'方其时,上使诛之则已。今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倾之,天下用法皆为轻重,民安所措其手足?'臣以为大失其义,非忠臣所宜陈也。廷尉者,天子之吏也,犹不可以失平,而天子之身,反可以惑谬乎?斯重於为己,而轻於为君,不忠之甚也。周公曰:‘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工诵之,士称之。’言犹不戏,而况行之乎?故释之之言不可不察,周公之戒不可不法也。”又陈“诸鸟兽无用之物,而有刍谷人徒之费,皆可蠲除。”
  后来王肃以常侍的身份担任秘书监,兼任崇文观祭酒。景初年间,大力修建宫殿,百姓失去本业,约定的时间不遵守,囚犯的死刑仓促间就被执行。王肃上疏说:“大魏承袭百代帝王的准则,百姓不多,战事没有平息,实在应该是让百姓休养生息并且让他们得到恩惠,以让远近之地都能安宁的时候了。以积聚粮食为要务并且让疲惫的百姓得到修养,在于减轻徭役并且勤于农事劳动。现在宫殿还没有修成,功勋事业还没有达到,水路粮食的调转发运,互相供应。所以健壮的男子对于耕田劳作很疲惫,农夫离开了土地,种植稻谷的人少,但食用稻谷的人多,旧年的粮食已经吃完,新年的粮食还不能相继。这样就会有国家的大祸患,而不是防备的长久之策了。现在看到修建的人有三四万,代表祥瑞的九龙可以在里面安居,宫殿里面还可以容纳六宫,本来是彰显阳德的宫殿,又朝向太阳落山的方向,极好的预示在前面,尚且要花费很大力气,现在朝向很寒凉的方向,疾病就有可能生发出来。诚恳地希望陛下发布善言,办法明确诏令,深刻地怜悯服役之人的疲惫,多加怜惜万民的不足,选取常有薪资的士人,不是非常紧急的时候,选取其中的健壮男丁,选择留下一万人,让他们一个月轮换一次,他们都知道休息和轮替不用很久,那就没有不高兴地完成工作,辛劳也没有埋怨了。计算一年有三百六十万人,也不算少。应该一年完成的工作,允许有三年的时间。将剩下的人派遣回去,让他们从事耕种,是长久的计划。仓库有多的粮食,百姓有多余的力量:凭借这个建立功业,有什么功业不能成就呢?依靠这个推行教化,有什么教化不能成功?得到百姓的信任,是国家的大幸事。仲尼说:‘自古以来都有死,国家得不到百姓的信任就会垮掉。’那弱小的晋国,力量弱小的重耳,想要使用百姓,先向百姓展示信用,所以原来虽然将要投降,顾念着他的信用而返回,才能一战就称霸,在现在为人称道。之前陛下将要巡幸洛阳,征发百姓修建军营,官员下令军营修建完成就完成任务。等到修建完成,有认为他们的力量有利,不按时让他们回去。这些官员只谋求眼前的利益,不顾及治理国家的办法。臣下愚昧,认为从今以后,如果再有动用百姓的事,应该明确命令,让事情一定能按期完成。如果后面接连有事,宁愿再次征发百姓,不要有失信于百姓的时候。凡是陛下临时决定要执行刑罚的,都是有罪的吏役,该死的人。但普通人不知道,就认为执行太过仓促。所以希望陛下对于吏役,表明他们的罪过,跟平民判一样的死刑,不要让这些隐藏在宫中,导致被远近的人质疑。况且人命最为贵重,生养困难,杀害容易,气息断绝就不能延续,所以圣贤之人看重生命。孟子说杀掉一个没有罪的人来获取天下,仁义的人是不这样做的。汉朝有人冲犯皇帝的车驾惊动拉车的马匹,廷尉张释之上奏希望处以罚款,文帝责怪罪罚太轻,张释之说:‘在当时,皇上诛杀了他也罢了。现在交付给廷尉审理了。廷尉,是天下最公平的地方,一旦倾斜,天下间执法的人就会随意加重或减轻刑罚,百姓又怎么能安心呢?’臣认为会失掉忠义的事情,不是忠臣应当上奏陈述的。廷尉,是天子的吏役,尚且不能出现偏差,而天子本身,怎么反而可以迷乱呢?这样看重自己的想法,而看轻为君的责任,是非常不忠了。周公说:‘天子没有开玩笑的话;说出的话,史书会记录,工匠会陈述,士人会称赞。’言论尚且不能随意,更何况是行为呢?所以张释之的话不可以不明察,周公的戒条不可以不以为法则啊。”又说“那些鸟兽无用的物品,却有刍谷和人徒的费用,都可以免除。”

  帝尝问曰:“汉桓帝时,白马令李云上书言:‘帝者,谛也。是帝欲不谛。’当何得不死?”肃对曰:“但为言失逆顺之节。原其本意,皆欲尽心,念存补国。且帝者之威,过於雷霆,杀一匹夫,无异蝼蚁。宽而宥之,可以示容受切言,广德宇於天下。故臣以为杀之未必为是也。”帝又问:“司马迁以受刑之故,内怀隐切,著史记非贬孝武,令人切齿。”对曰:“司马迁记事,不虚美,不隐恶。刘向、扬雄服其善叙事,有良史之才,谓之实录。汉武帝闻其述史记,取孝景及己本纪览之,於是大怒,削而投之。於今此两纪有录无书。后遭李陵事,遂下迁蚕室。此为隐切在孝武,而不在於史迁也。”
  皇帝曾问王肃说:“汉桓帝时,白马令李云上奏折说:‘帝,就是要谛听啊。但这个皇帝不想谛听。’当时李云为什么没被处死?”王肃回答说:“李云只是说错了话,失去了违逆和顺从皇上的分寸。推究他的本意,说这些话都是想尽忠心,想着对国家有益。而且皇帝之威,超过雷霆,杀掉一个普通百姓,和踩死蝼蚁没有什么不同。宽容且放过他,可以显示自己能够包容接受直谏之言,在天下推广皇帝的恩德。所以我以为杀掉李云不一定是对的。”皇帝又问:“司马迁因为遭受了宫刑的缘故,心中怀着怨恨,写下《史记》指责、贬低汉武帝,令人痛恨。”王肃回答说:“司马迁记史实,不凭空赞美,不隐瞒恶行。刘向、扬雄佩服他善于记叙事情,有优秀史官的才能,称赞为切实的记录。汉武帝听说他写《史记》,拿来写汉景帝以及自己的本纪看,于是大怒,削去简册上的字并把它们扔了。到现在这两个本纪有目录没有文字。后来司马迁遇上李陵事件为他辩护,于是汉武帝把司马迁送进蚕室施以宫刑。这表明心怀怨恨的是汉武帝,而不是司马迁。”

  正始元年,出为广平太守。公事徵还,拜议郎。顷之,为侍中,迁太常。时大将军曹爽专权,任用何晏、邓飏等。肃与太尉蒋济、司农桓范论及时政,肃正色曰:“此辈即弘恭、石显之属,复称说邪!”爽闻之,戒何晏等曰:“当共慎之!公卿已比诸君前世恶人矣。”坐宗庙事免。后为光禄勋。时有二鱼长尺,集于武库之屋,有司以为吉祥。肃曰:“鱼生於渊而亢於屋,介鳞之物失其所也。边将其殆有弃甲之变乎?”其后果有东关之败。徙为河南尹。嘉平六年,持节兼太常,奉法驾,迎高贵乡公于元城。是岁,白气经天,大将军司马景王问肃其故,肃答曰:“此蚩尤之旗也,东南其有乱乎?君若脩己以安百姓,则天下乐安者归德,唱乱者先亡矣。”明年春,镇东将军毌丘俭、扬州刺史文钦反,景王谓肃曰:“霍光感夏侯胜之言,始重儒学之士,良有以也。安国宁主,其术焉在?”肃曰:“昔关羽率荆州之众,降于禁於汉滨,遂有北向争天下之志。后孙权袭取其将士家属,羽士众一旦瓦解。今淮南将士父母妻子皆在内州,但急往御卫,使不得前,必有关羽土崩之势矣。”景王从之,遂破俭、钦。后迁中领军,加散骑常侍,增邑三百,并前二千二百户。甘露元年薨,门生縗绖者以百数。追赠卫将军,谥曰景侯。子惲嗣。惲薨,无子,国绝。景元四年,封肃子恂为兰陵侯。咸熙中,开建五等,以肃著勋前朝,改封恂为氶子。
  正始元年,王肃出京担任广平太守。因为朝廷之事被征召回京,被授予议郎的官职。当时大将军曹爽专权,任用何晏、邓飏等人。王肃和尉蒋济、司农桓范谈及当前政事,脸色凝重地说:“这些人就是弘恭、石显之类的人,还要说他们吗!”曹爽听说后,告诫何晏等人说:“你们都要小心谨慎!公卿已经把各位比作前代恶人了。”后来因宗庙的事受牵连被免职。后来担任光禄勋。当时有两条一尺长的鱼,出现在兵器库的屋顶上,有官员认为是吉祥之兆。王肃说:“鱼生活在深渊中却高高地出现于屋顶上,这是鱼失去了居所啊。边将大概该有战败的变故了吧?”后来果真有东关之败。嘉平六年,王肃持符节兼任太常,奉天子车驾,到元城迎接高贵乡公。这一年,一道白气穿越天空,大将军司马景王向王肃询问原因,王肃回答说:“这是蚩尤的旗帜,东南方大概有叛乱了吧?您如果提高自我修养来安抚百姓,那么天下喜欢安定生活的人都会归附于德政,发动叛乱的人就会先灭亡了。”第二年春天,镇东将军毌丘俭、扬州刺史文钦反叛,景王对王肃说:“霍光有感于夏侯胜的言论,才开始看重通晓儒学的士人,实在是正确的啊。使国家安定、国君安宁,办法在哪里呢?”王肃回答说:“从前关羽率领荆州的士兵,在汉水边使于禁投降,于是有了北上争夺天下的志向。后来孙权突袭抓取了关羽将士的家人,关羽的军队立即土崩瓦解。如今淮南将士的父母妻子儿女都在内地各州,只要派军队急速前往守卫,使敌人不能靠近,那么他们的军队一定会有关羽的军队那样土崩瓦解的趋势。”景王听从了他的意见,于是击破了毌丘俭、文钦的军队。后来王肃升迁到中领军,加封散骑常侍,增加食邑二百户,加上以前的一共两千两百户。甘露元年王肃去世,为他服丧的门生有数百人。朝廷追赠他为卫将军,谥号为景侯。他的儿子王惲继承爵位。王惲去世,没有儿子,爵位无人继承。景元思念,朝廷封王肃的儿子王恂为兰陵侯。咸熙年中,朝廷开始设立五等爵位,因为王肃在前朝建立功勋,就改封王恂为氶子。

  初,肃善贾、马之学,而不好郑氏,采会同异,为尚书、诗、论语、三礼、左氏解,及撰定父朗所作易传,皆列於学官。其所论駮朝廷典制、郊祀、宗庙、丧纪、轻重,凡百馀篇。时乐安孙叔然,受学郑玄之门,人称东州大儒。徵为秘书监,不就。肃集圣证论以讥短玄,叔然駮而释之,及作周易、春秋例,毛诗、礼记、春秋三传、国语、尔雅诸注,又注书十馀篇。自魏初徵士敦煌周生烈,明帝时大司农弘农董遇等,亦历注经传,颇传於世。
  当初,王肃擅长贾逵、马融的学说,不喜欢郑玄学说,采集他们汇聚相同和不同之处,为《尚书》、《诗经》、《论语》、《仪礼》、《周礼》、《礼记》、《左氏春秋》做注解,以及编定父亲王朗所写的易传,都被放在学官里。他所辩论、驳正的朝廷制度、祭祀天地、宗庙事宜、丧事礼节、轻重的文章,共有一百多篇。当时乐安的孙叔然,在郑玄门下求学,当时的人称他为东州的大儒者。朝廷征召他为秘书监,他没有就任。王肃收集圣人的说法论证来讥讽郑玄,孙叔然反驳了他,等到做《周易》、《春秋例》、《毛诗》、《礼记》、《春秋三传》、《国语》、《尔雅》等的注解之后,又给十几篇文章做注解。自从魏朝初年征召敦煌人周生烈,明帝时大司农弘农董遇等士人,也有为经传做注解的,很多流传到后世。

  评曰:锺繇开达,华歆清纯德素,王朗文博富赡,诚皆一时之俊伟也。魏氏初祚,肇登三司,盛矣夫!王肃亮直多闻,能析薪哉!
  评说:钟繇开明通达,处事干练,华歆清廉纯合,德行质朴,王朗博学多闻,才华丰富,实在都是那个时代的杰出人才。魏朝刚顺应天命,就登上三司之位,真是强大啊!王肃诚实正直,博学多闻,能继承父亲的功业!

《三国志》是由西晋陈寿所著,记载中国三国时代历史的断代史,同时也是二十四史中评价最高的“前四史”之一。三国志最早以《魏志》、《蜀志》、《吴志》三书单独流传,直到北宋咸平六年(1003年)三书已合为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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